第404章:魔鬼的证词
白敬亭那张挂着悲悯微笑的脸,通过全球上亿块屏幕,烙印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
瀚海资本的顶层,喧嚣和狂热在一秒钟内被抽干,只剩下一片真空般的死寂。那块巨大的显示屏,此刻不再是胜利的丰碑,而是一面审判的镜子,照出所有人的错愕与荒唐。
空气凝固了。
周毅僵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瓶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水珠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毯上,他却毫无知觉。他身边的同事们,脸上的亢奋和潮红迅速褪去,取而代?pad?。他们看看屏幕上那段偷拍的、无可辩驳的视频,再看看陆寒那如雕塑般纹丝不动的背影,大脑彻底当机。
信仰崩塌的声音,原来是寂静无声的。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像一把锥子,捅破了这层令人窒息的薄膜。
一个年轻的交易员下意识地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咆哮。
“骗子!你们这群该死的骗子!你们才是魔鬼!你们利用了我们的同情心!我们会起诉你们!告到你们破产!”
“啪。”
交易员的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第二部、第三部……办公室里所有的通讯设备,仿佛约好了一般,变成了诅咒的传声筒。
“退钱!我们要赎回所有份额!立刻!马上!”
“瑞士金融监管局的质询函!他们怀疑瀚海资本涉嫌恶意操纵市场,要求我们冻结所有相关账户!”
“高盛取消了下周的合作会议,摩根士丹利把我们的信用评级下调到了‘垃圾级’!”
“陆总……我们……我们公司的股价……五分钟,已经熔断了。”
如果说,一个小时前这里是风暴的中心,那么现在,这里就是被风暴撕碎的残骸。每一个电话,每一条信息,都是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将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功绩砸得粉碎。
胜利的狂欢,瞬间变成了末日的审判。
“放他娘的十八辈祖宗的螺旋屁!”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炸得所有人一个激灵。钱明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椅子,那根他一直叼着没舍得点的雪茄,像炮弹一样从他嘴里飞了出去。
老头子气得浑身发抖,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屏幕上白敬亭那张伪善的脸,破口大骂:“白敬亭你个生儿子没的狗东西!你算计谁不好,你他妈敢这么往丫头身上泼脏水!老子跟你拼了!”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苏沐雪付出了什么。那段日子,陆寒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是苏沐雪不眠不休,顶着所有压力,一边维持着公司的运转,一边满世界地寻找救命的法子。那份绝望和挣扎,钱明看得清清楚楚。
可现在,这份不惜一切的守护,被白敬亭轻飘飘地扭曲成了“野心”和“背叛”。
钱明愤怒,但他更心痛。他转过头,看向那片空荡荡的、苏沐雪刚刚站过的位置,眼眶瞬间就红了。
整个团队的士气,在这一刻跌入了谷底。他们都是人,不是机器。他们可以面对强大的敌人,可以承受高强度的压力,但他们无法承受这种从云端跌入泥潭的背叛感。他们屠杀了恶龙,却被全世界当成了比恶龙更邪恶的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那个唯一的、还站着的男人身上。
陆寒。
他缓缓地转过身,没有去看屏幕,也没有去看那些乱成一团的下属。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扫过他们脸上的迷茫、恐惧和愤怒。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苦笑,而是一种近乎于赞叹的、饶有兴致的轻笑。
“呵。”
这声轻笑,像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让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他很聪明。”陆寒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他知道,一份上千页的报告,九成九的人根本不会看完。但一段一分钟的视频,却足以让所有人都记住。”
“他把一场关乎无数人生命的公义审判,成功地降级成了一出关于我和苏沐雪的、狗血淋头的家庭伦理剧。他让所有人都不再去关心共济联盟杀了多少人,而只关心苏沐雪是不是个‘坏女人’,我陆寒是不是个‘可怜虫’。”
陆寒走到办公室的中央,环视着他的团队。他身上那种近乎神性的淡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极度清醒的锋利。
“他想跟我们打舆论战?想把水搅浑,让我们在泥潭里挣扎?”陆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以为,这样就能赢?”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幼稚。”
“周毅!”
“在……在!陆总!”周毅猛地站直,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把我们发出去的那份报告,做一个‘小学生版’出来。”
“啊?”周毅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小学生版?”
“对。”陆寒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删掉所有金融术语,什么资本结构,什么对冲基金,统统不要。我们不讲道理,我们只讲故事。”
陆寒走到一块白板前,拿起一支笔,在上面画了一个简陋的,代表心脏的图形。
“第一个故事:欧洲有个叫德弗里斯的公爵,他很有钱,但他快死了,他需要一颗新的心脏才能活下去。”
他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小人,小人脚下有个足球。
“与此同时,在阿根廷的贫民窟,有个叫胡安的十二岁足球天才,梦想是进入巴塞罗那。然后有一天,他‘意外’地死于一场车祸。他的心脏,很健康。”
陆寒用笔,在心脏和足球小人之间,画了一条长长的、带箭头的线。
“把公爵的照片和胡安的照片并排放在一起。一句话都不用多说。”
他擦掉白板,继续画。
“第二个故事:日本有个财阀叫山田,得了白血病,需要一种非常罕见的、带有特殊抗体的骨髓。全世界都找不到。”
“与此同时,非洲某个与世隔绝的原始部落,突然爆发了一场‘来源不明的瘟疫’,部落里超过一半的年轻人死了。很巧,他们的基因里,就带着山田需要的那种抗体。”
“把山田躺在无菌病房里的照片,和非洲部落成员下葬时的照片,放在一起。”
陆寒扔掉笔,转身面对着已经目瞪口呆的整个团队。
“这样的故事,报告里有一百七十四个。现在,把它们全都给我做出来!做成最简单、最刺眼的图文对比!配上受害者的名字、年龄、照片和他们原本的梦想!我们不发给媒体,不发给机构!我们把它翻译成一百种语言,通过所有的社交网络,发给全世界每一个普普通通的网民!”
“白敬亭想扮演受害者?想博取同情?”
陆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让所有人灵魂为之战栗的力量。
“那我就让全世界都看看!他所谓的‘生命科技’,究竟是用多少无辜者的尸骨堆起来的!他不是想当主角吗?我就让他当!当这场全球葬礼的,唯一主角!”
整个办公室,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被陆寒这番话里蕴含的、那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和决绝,震得魂飞魄散。
这已经不是商战了。
这是在用人性,去对抗魔鬼。
钱明看着陆寒,嘴巴张了张,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只是默默地捡起地上的雪茄,重新叼在嘴里,眼神里,除了愤怒,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骄傲的情绪。
这才是他认识的陆寒。永不低头,永不认输。
“还有。”陆寒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之前接电话被骂哭的年轻交易员身上,“把那个失踪科学家的女儿,那位叫安娜的女士,给我接过来。”
交易员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找出通话记录。
“陆总……她……她现在情绪可能很激动……”
“我知道。”陆寒走到他身边,接过了电话。
“钱叔,帮我接通全球所有还能接通的新闻直播信号。”陆寒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钱明愣住了:“小子,你想干什么?”
陆寒将手机放到耳边,听着电话接通的“嘟嘟”声,他的目光,穿透了落地窗,望向了深沉的夜空。
“他用一段偷拍的视频,来定义苏沐雪。”
“那我就用一场全球直播的对话,来审判他。”
ps:当逻辑无法战胜谎言时,用眼泪和鲜血,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