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比亚的夜,被瀚海资本这台战争机器的轰鸣声彻底撕裂。
命令下达后的每一秒,都有海量的信息和资源,从全球各地汇入这个临时的指挥中心,然后被分解成一道道精准无情的指令,射向阴影中的金三角。
“会计师”的办公室灯火通明,他本人已经成了八爪鱼,同时指挥着三支团队。一支负责从苏黎世到开曼群岛,用最粗暴的方式冻结、追踪、狙击所有与白宇飞相关的可疑账户;一支负责协调全球顶尖的专家,用堪比大国元首的待遇,将他们送上飞往哥伦比亚的专机;最后一支,则在计算这次行动的成本——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已经足够买下一个小国家。
“屠夫”那边更是充满了原始的血腥味。他动用了自己经营多年、遍布灰色地带的庞大网络。十亿美金的悬赏,就像一块巨石砸进了金三角那潭浑浊的死水里,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那些平日里各自为政的军阀、情报贩子、亡命之徒,此刻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扑向同一个目标。
“苏总,悬赏效果好得出奇。”“屠夫”粗犷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黑色幽默,“现在金三角最大的三个军阀,为了抢这单生意已经开始内卷了,甚至给我发来了一份联名计划书,表示可以提供‘猎杀白宇飞’的包年服务,还打八折。”
周毅则像一个幽灵,彻底与数据融为了一体。他身后的屏幕上,无数代码和信息流如瀑布般倾泻,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密集的风暴,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白宇飞精心构建的隐秘世界里撕开一道新的口子。
整个瀚海资本,都在以一种燃烧生命的方式运转。
唯有急救室门前,是死一般的寂静。
苏沐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望着那盏刺眼的红灯。喧嚣的指令和报告通过微型耳机传进她的大脑,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扇紧闭的门,和门后正在与死神搏斗的男人。
她的通讯器轻轻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钱明的头像。
她接通了视频。
屏幕里,钱明穿着病号服,半靠在床上,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像是在黑夜里燃烧的炭火。他没有问陆寒的情况,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沐雪。
“丫头,”他沙哑地开口,“去洗把脸。”
苏沐雪愣了一下。
“去。”钱明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的样子,像一只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猫,毛都炸了。可你要对付的,是条躲在暗处的毒蛇。你这个样子,会把他吓跑,也可能会被他一口咬死。”
苏沐雪沉默着,看着屏幕里老人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走进旁边的洗手间,用冰冷的水冲刷着脸颊。抬起头,镜子里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和一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骇人光芒的眼睛。
她确实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当她回到走廊,重新面对屏幕时,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那股外露的、狂暴的杀意,被她重新收敛到了眼底深处。
“白宇飞的目的,不是杀了陆寒。”钱明缓缓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要的是控制。他是个极度自负的偏执狂,金钱和胜利都满足不了他。他要的,是把他最大的对手,那个把他从云端踩进泥里的男人,变成他手里的提线木偶。他要欣赏陆寒的挣扎,享受那种生杀予夺的快感。所以,他一定会留下解药的线索,这是他这个‘剧本’里,最关键的道具。”
钱明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白宇飞那变态的心理。
这也意味着,陆寒还有机会。
“但我们不能赌。”苏沐雪的声音恢复了冷静,“我不能把他的命,押在一条疯狗的逻辑上。”
“没错。”钱明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所以,你的应对很正确。用雷霆万钧的力量去追,用不计代价的悬赏去逼。你要让他感觉到痛,感觉到怕,让他觉得,他手里的‘道具’,随时可能被我们砸碎。只有这样,他才会主动把解药交出来,换取他自己的活路。”
老人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起来,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很多年前。
“我第一次见陆寒的时候,他还是个愣头青。有股子天赋,但莽撞、冲动,像一把没有开刃的宝刀,看着吓人,却伤不了人。我看着他一路从一个小小的分析师,被人算计,被人背叛,在泥潭里打滚,最后站起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这一路,太累了,也太苦了。”钱明的眼角,泛起一丝不易察arle的湿润,“他心里那根弦,一直绷得太紧。直到遇见你。”
苏沐雪的心,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丫头,你知道吗?瀚海资本再大,钱再多,都不是他想要的。他骨子里,就是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普通人。”钱明看着她,眼神里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与心疼,“他跟我喝多的时候说过,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一笔投资,不是打垮了巨鲨,也不是算计了共济联盟。而是那天在会议室里,决定跟你合作。”
“他说,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整个灰暗的K线图,都变成了彩色的。”
苏沐雪的眼眶,终于忍不住红了。那股一直强撑着的坚冰,裂开了一道缝隙。
钱明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把一辈子的祝福都融入了这声叹息里。
“我这条老命,是陆寒那小子救回来的。我本来想着,等他忙完这一阵,你们俩把事儿办了,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我还准备了一份大礼,要亲手交给你们。”
“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等着看他以后,能卸下担子,像个正常人一样,跟你去逛逛街,看看电影,而不是天天盯着那些要人命的数字。”
“所以,你们俩,一个都不能少。给我把他,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这番话,没有声嘶力竭的鼓励,没有慷慨激昂的保证,却像一股最温暖的泉水,注入了苏沐雪几近干涸的心田。这是钱明的祝福,一个在暴风雨夜里,用尽全部真诚许下的、关于幸福的诺言。
就在这时,周毅的声音带着极度的紧张和一丝兴奋,猛地从耳机里炸开。
“苏总!找到了!‘潘多拉’实验室的具体位置!在瓦城北部的一片原始雨林里,一个废弃的二战军事基地!我们的人已经渗透进去了!”
苏沐雪精神一振:“白宇飞的飞机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周毅的声音陡然拔高,“他的飞机,没有飞向瓦城!而是在距离瓦城三百公里的一个叫‘曼德勒’的边境小城降落了!那里……那里是白家很多年前布局东南亚的矿产生意的一个中转站,几乎是他们的私人领地!”
会议室里,钱明的脸色瞬间变了。
苏沐雪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一个致命的二选一,摆在了她的面前。
白宇飞把解药放在了A点(潘多拉实验室),自己却跑到了b点(曼德勒)。
如果派人去A点拿解药,很可能扑个空,或者拿到的是假解药,那里必然是龙潭虎穴。
如果派人去b点抓白宇飞,等于放弃了第一时间拿到解药的机会,而且曼德勒是白家的地盘,强攻的难度和风险都难以估量。
白宇飞用他自己做诱饵,又下了一步棋。他算准了,苏沐雪不敢赌陆寒的命。
“他想拖延时间!”钱明和苏沐雪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神经抑制剂是有半衰期的,拖得越久,对陆寒神经系统的损害就越是不可逆转!就算最后拿到了解药,陆寒也可能……
“屠夫”的声音也插了进来,充满了暴躁:“苏总,怎么办?是先去端了他的老巢,还是直接去抓那条小狗娘养的?!”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全部聚焦到了苏沐雪一个人身上。
她闭上了眼睛,钱明的话,陆寒的脸,在她脑海中交替闪现。
一秒后,她睁开眼,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周毅,把‘潘多拉’实验室的内部结构图、安防系统、所有能找到的资料,立刻发给‘屠夫’在当地的团队。”
“屠夫,告诉你的人,放弃抓捕,目标转换。”
“屠夫”愣了一下:“转换成什么?”
苏沐雪看着急救室的红灯,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要结冰。
“我要你的人,把白宇飞,给我从曼德勒……绑到‘潘多拉’实验室去。”
“让他自己,亲手,把解药交出来。”
ps:让猎物自己走进陷阱,苏沐雪这步险棋,能否逼得白宇飞就范?白宇飞在曼德勒,又是否准备了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