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的阳光,对于艾伯特·芬奇医生来说,总是带着一股消毒水和成功混合的味道。
他刚刚结束了一场堪称完美的教学查房,年轻的实习医生们看他的眼神,就像信徒仰望神只。他享受这种感觉,就像享受清晨第一口蓝山咖啡一样,理所当然。
“芬奇教授,您关于神经元再生靶向药的论文,简直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现!”一个学生满脸崇拜地说道。
芬奇医生优雅地笑了笑,拍了拍那个学生的肩膀:“医学的道路没有终点,孩子。记住,我们手中握着的,是知识,是改变人类命运的钥匙,而不是那些金融家手里的废纸。”
他意有所指的话引来一阵善意的低笑,每个人都知道,他在暗讽昨天沦为整个瑞士笑柄的诺亚方舟保险集团和它的主人维克多·海因斯。
一个靠阴谋和资本堆砌起来的暴发户,怎么能和他这种站在人类智慧金字塔顶端的人相提并论?
就在他准备回办公室,为晚上妻子的结婚纪念日派对挑选礼物时,科室主任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艾伯特,马上来我的办公室,现在!”
芬奇皱了皱眉,一丝不快掠过心头。他不喜欢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尤其是在他的地盘上。
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他看到的不止是脸色铁青的主任,还有医院董事会的两位成员。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发生什么事了,赫尔曼?”芬奇拉开椅子坐下,姿态依旧从容。
主任赫尔曼没有说话,只是将面前的平板电脑推了过来。
屏幕上,是欧洲最权威的医学期刊《柳叶刀》的官网。一行加粗的红色标题,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芬奇的眼睛上。
【紧急撤稿声明:因涉嫌严重数据伪造,本刊决定撤销艾伯特·芬奇教授于2019年发表的论文《……》】
芬奇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
“荒谬!这是诽谤!”他下意识地拍案而起,“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我的数据……”
“不止这个。”董事会的一名成员冷冷地打断他,划动了一下屏幕。
一个新的页面跳了出来。是他的死对头,柏林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发布的一篇公开报告,报告用几十页的篇幅,逐条“分析”并“推翻”了芬奇过去十年中最重要的三项研究成果。结论是:芬奇的研究,建立在一堆经过“精心修饰”的谎言之上。
更致命的是,报告最后附上了一份附件,里面是十几封匿名邮件的截图。发件人不明,但收件人,却是欧洲药品管理局(EmA)和好几家主流媒体。邮件内容,直指芬奇在早年主持的一项临床试验中,隐瞒了三名志愿者的严重不良反应,其中一人因此终身残疾。
“艾伯特,”主任赫尔曼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医院刚刚接到了EmA的质询函,以及《泰晤士报》记者的电话。他们手上……有那次试验的原始数据备份。”
芬奇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原始数据?不可能!那份数据明明被他亲自销毁,备份也锁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服务器里。
是谁?是谁干的?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不是学术竞争,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精准到可怕的谋杀。
“我要见我的律师!”他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句话,抓起外套冲出了办公室。
他需要冷静,他需要搞清楚是谁在背后捅他刀子。他快步走在医院的长廊里,周围的目光似乎都变得异样,那些平日里崇拜和敬畏的眼神,此刻都变成了审视和猜疑。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自己御用大律师的电话,一边语速飞快地讲述着情况,一边冲向停车场。
“……告他们!告到他们破产!我要让他们知道,污蔑一位芬奇的代价是什么!”
就在他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另一个私人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加密号码,属于他在列支敦士登的私人银行家。
他烦躁地接通电话,对着话筒吼道:“我现在没空!不管什么事……”
“芬奇先生!”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世界末日般的恐慌,尖锐得刺耳,“出事了!您的三个……三个秘密账户,就在五分钟前,所有的资金,被一个无法追踪的指令,全部转走了!一分钱都没剩下!”
“你说什么?!”芬奇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脑袋里嗡的一声。
九千万欧元!那是他半辈子的心血,是他安全感的来源,是他优雅生活的基石!
“追回来!把钱给我追回来!”他对着手机疯狂地咆哮。
“追不回来了,先生……”银行家的声音带着哭腔,“对方的手法太干净了,就像……就像是幽灵。而且……而且就在刚才,我们银行接到了瑞士联邦税务局的通知,他们启动了对您最高级别的税务和洗钱调查,我们……我们必须配合……”
“啪。”
手机从芬奇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阳光刺眼,但他却感觉浑身冰冷。
如果说学术丑闻只是让他名誉扫地,那么财产的蒸发,则是抽走了他的脊梁骨。他终于意识到,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竞争对手。
这是一头看不见的、来自深渊的巨兽,它张开了血盆大口,正在将他的世界,连皮带骨,一口一口地吞噬。
……
“夜枭”指挥厅。
气氛与日内瓦的芬奇医生那边,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这里洋溢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啊!”一个年轻的交易员抱着脑袋,看着屏幕上那一串长得让他眼花的盈利数字,激动得快要哭出来,“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零!我感觉我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金钱的味道!”
“头儿!诺亚方舟的股价已经跌破五十瑞士法郎!他们的所有债券都被评级为垃圾级!市场传言,维克多·海因斯因为突发脑溢血,被送进了IcU!”
布拉德站在指挥台中央,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的雪茄,脸上是亢奋的潮红。他没有看那些数字,他只是看着那个属于L先生的、空着的座位,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L先生甚至都没有亲自下场指挥收网,他只是在离开前,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两个字。
然后,一个金融帝国就在他们眼前灰飞烟灭。
“头儿,我们的空头头寸是不是可以平仓了?再不平,瑞士监管局就要强制干预了!”一个小组长小心翼翼地问道。
“平仓?”布拉德猛地回头,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对讲机,对着整个交易室吼道,“谁敢动一下平仓按钮,我就把他从这窗户扔下去!L先生的命令是收网!网里还有最后一条鱼!给我榨干它!榨干它最后一滴血!”
整个“夜枭”团队的成员,非但没有觉得自己的头儿疯了,反而一个个露出了和他一样狂热的表情。
能亲手参与并见证一尊魔神的诞生,这种经历,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
……
傍晚,日内瓦湖畔,芬奇家的别墅灯火通明。
艾伯特·芬奇强撑着最后一丝尊严,穿上了他最昂贵的西装,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游走在宾客之间。
他必须保持镇定。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他还是那个受人尊敬的芬奇教授。
他的妻子,伊莲娜,一个优雅美丽的女人,穿着华丽的晚礼服,端着香槟,笑语盈盈地招待着客人。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今天是她和丈夫最甜蜜的结婚纪念日。
芬奇看着妻子无忧无虑的笑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地抽痛。
就在派对气氛最热烈的时候,门铃响了。
一个侍者端着一个包装得异常精美的礼品盒走了进来。
“芬奇夫人,这是刚刚送到门口的礼物,指名给您的。”
“哦?”伊莲娜惊喜地接了过来,笑着对周围的朋友说,“瞧,肯定是艾伯特偷偷准备的惊喜。”
她在一群名媛贵妇的簇拥下,满怀期待地解开了丝带,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没有珠宝,没有名表。
只有一叠厚厚的照片,和几份文件。
伊莲娜疑惑地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照片。照片上,她的丈夫,艾伯特·芬奇,正亲密地搂着一个年轻妖艳的女人,背景是一家他从未提过的巴黎公寓。
伊莲娜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她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二张,第三张……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像一把把尖刀,刺进她的眼睛。
最后,她拿起那份文件。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和一张孩子的出生证明。父亲一栏,赫然写着艾伯特·芬奇的名字。
“啪嗒。”
香槟杯从伊莲娜手中滑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粉碎。
整个派对的音乐和笑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夫妻身上。
芬奇看着妻子那张由惊喜,到疑惑,再到震惊,最后化为无尽憎恶和痛苦的脸,他感觉自己世界里最后一根支柱,也轰然倒塌了。
他身败名裂,他一贫如洗,现在,他众叛亲离。
在妻子那双破碎的眼眸里,他看到了自己狼狈不堪的倒影。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是谁?我在哪?是谁……到底是谁要这样毁了我?
ps:名誉、财富、家庭,你认为失去哪一样,对一个人的打击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