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办公室里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凝重。
调查组的人依旧准时出现，但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
国字脸组长陈组长，将陆寒和钱明叫进了会议室。他没有像昨天那样咄咄逼人，只是将一份打印出来的笔录推到桌子中央。
“王大富的问询笔录。”陈组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很配合，对三年前贵司拒绝他通过离岸账户注资一事，供认不讳，并且对贵司当时严谨的风控态度，大加赞赏。”
钱明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悬了一夜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陆寒则不动声色，他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王大富的说辞，暂时洗清了你们主观上‘洗钱’的嫌疑。”陈组长十指交叉，目光如炬地看着陆寒，“但你们运气很好，好得有点不正常。一个劣迹斑斑的商人，时隔三年，不仅对细节记得一清二楚，还主动为你们说好话，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十足：“陆总，你们很聪明，但不要把监管机构当傻子。这次，算你们过关。但记住，我们会一直盯着你们。瀚海资本这艘船，吃水太深，速度太快，很容易触礁。”
说完，他站起身，带着调查组的人离开了会议室。他们没有撤走，只是从“刑事调查”模式，切换到了“日常监管”模式，像一群盘旋在头顶的鹰，随时准备俯冲。
“妈的，”钱明看着他们的背影，低声骂了一句，“这叫什么事儿，无罪释放，当庭监视？”
“他说的没错，钱叔。”陆寒的表情没有丝毫放松，“我们这次，是赢在侥幸。白敬亭这颗雷，我们虽然没踩炸，但爆炸声，已经传出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马超就拿着平板电脑，脸色难看地冲了进来。
“老大，钱叔，你们快看！”
平板上，是国内最火的几个财经论坛和股票社区。昨天还是一片对瀚海资本绝地翻盘的赞誉之声，今天，风向全变了。
【惊爆！瀚海资本因涉嫌严重违规，遭证监会驻场调查！】
【“期货新星”光环破碎？陆寒的崛起之路或将终结！】
【业内人士分析：瀚海资本根基不稳，野蛮生长终食恶果，投资者需警惕风险！】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标题之下，是无数的跟帖和评论。
“我就说嘛，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斗得过白敬亭那种老狐狸，果然出事了。”
“呵呵，什么天赋异禀，八成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现在被查了吧，活该！”
“早就觉得这家公司不对劲，成立不到一年就搞得风生水起，肯定是背后有猫腻。我的基金经理说了，这种公司，碰都不能碰。”
“楼上的，你真相了。我朋友的朋友就在巨鲨资本，听说瀚海资本这次是涉嫌‘洗钱’，罪名要是坐实了，陆寒下半辈子就得在里面唱《铁窗泪》了。”
谣言像病毒一样，在网络上疯狂扩散。虽然“洗钱”的指控被他们化解了，但在外界看来，调查组还在，这就等同于“有罪”。
信任，是金融公司的生命线。而现在，瀚海资本的生命线，正在被舆论一寸一寸地绞断。
“这帮孙子！落井下石！”马超气得满脸通红，手指在屏幕上戳得砰砰响，“这背后肯定是白敬亭那老东西在搞鬼！就盼着我们死！”
办公室里，年轻的员工们看着这些恶毒的言论，脸上都写满了愤怒和委屈。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保卫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迎来了铺天盖地的污蔑和质疑。
“都别看了。”
陆寒的声音响起，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接过马超手里的平板，只是扫了一眼，便随手将它扣在桌上。
“愤怒和委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环视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市场不相信眼泪，只相信业绩。他们说我们是昙花一现，说我们根基不稳，那我们就用事实，给他们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他走到办公室中央的白板前，拿起笔，没有再写什么激励人心的口号，而是画出了一张无比复杂的流程图。
“从今天起，瀚海资本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部门，推倒现有工作流程，重建！”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法务合规部，我要你们在一个星期内，出台全行业最严苛的客户背景审查和资金来源追踪体系！任何一笔超过一百万的资金流入，必须追溯到它的原始出处！任何一个有劣迹记录的客户，一律拒绝！”
“风控部，我要你们重新设计交易模型，加入‘极端压力测试’模块。把黑天鹅事件、地缘政治冲突、监管政策突变，所有最坏的可能性都给我模拟一遍！任何一笔交易，都必须有明确的止损线和紧急预案！”
“行政部，把咱们公司所有采购的办公用品，从咖啡机到订书针，每一张发票都给我整理出来，建立电子档案！我要让调查组的人，连一根针都挑不出毛病！”
陆寒的语速越来越快，一道道命令清晰地下达，整个办公室的气氛，从委屈和愤怒，迅速转变为一种被点燃的斗志。
“老大，这么搞，咱们的工作量要翻三倍不止啊！”有人小声嘀咕。
钱明一听，眼睛一瞪，中气十足地吼了回去：“翻三倍怎么了？嫌累现在就可以滚蛋！我们现在是在悬崖边上搭房子，地基要是不打牢，一阵风就能把我们全都吹下去喂王八！”
这位平日里有些玩世不恭的老操盘手，此刻却成了陆寒最坚定的执行者。昨天那濒临绝境的恐惧，让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陆寒现在所做的一切，有多么重要。
一场轰轰烈烈的内部改革，在瀚海资本展开。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齿轮，高速运转起来。曾经充满着自由和激情的办公室，如今变得像是一座精密的军事指挥部，严谨、高效，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就在这时，陆寒的私人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赵总”。
这位赵总，是陆寒工作室时期就一直追随他的大客户之一，做实体制造业起家，为人稳重，也是瀚海资本首只基金最大的个人投资者。
陆寒的心，微微一沉。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走到安静的角落，接通了电话。
“陆总，没打扰你吧？”电话那头，赵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
“赵总，您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唉……”赵总叹了口气，“陆总，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网上那些新闻，我都看到了。说实话，我心里有点没底。我们是真金白银地信任你，才把大半辈子的身家都投了进来。现在……你跟我说句实话，公司到底怎么样了？我们的钱，还安全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直插心脏。
陆寒沉默了两秒，他没有选择敷衍和欺骗。
“赵总，网上的消息，不全是空穴来风。公司目前，确实正在配合监管部门的调查。”
电话那头，传来赵总明显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但是，”陆寒话锋一转，声音沉稳而有力，“我可以用我个人，以及整个瀚海资本的声誉向您保证。第一，调查的原因，是同行的恶意举报，我们自身不存在任何原则性的违规问题。第二，我们欢迎并且正在全力配合这次审查，因为它会让我们变得更规范，更透明，更值得信赖。第三，您的每一分钱，都安然无恙，并且在可控的风险下，正在创造价值。”
他没有说太多华丽的辞藻，只是陈述事实，传递信心。
电话那头的赵总，沉默了许久。
“陆总，我做实业的，不懂你们金融圈里那些弯弯绕绕。我只信一点，就是看一个人在遇到事儿的时候，是怎么做的。”赵总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一些，“你没有骗我，我很欣赏。我暂时不会撤资，我会再观察一段时间。希望你，不要让我们这些老伙计失望。”
“绝不。”陆含简单而坚定地回答。
挂断电话，陆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暂时稳住了一个重要的客户，但“观察一段时间”这六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心头。
他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最漂亮的业绩，来回应这份岌岌可危的信任。
然而，白敬亭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时间。
苏沐雪拿着手机，脸色凝重地走到他身边，将屏幕递给他看。
那是一条刚刚弹出的财经快讯——
【巨鲨资本重磅出击，即将发行百亿规模“巨鲨稳健增长一号”基金，由明星基金经理操盘，主打“绝对安全，稳健收益”理念，目标客户直指高净值避险人群。】
发行时机，产品定位，目标客户……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支淬了毒的箭，精准地射向瀚海资本最脆弱的腹地。
白敬亭的阳谋，开始了。他要在瀚海资本被监管和舆论捆住手脚的时候，用一场正大光明的商业战，釜底抽薪，将瀚海资本的客户和资金，一点一点地吸干。
ps：监管的利剑高悬，同行的饿狼环伺，陆寒要如何用业绩来回应市场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