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走了,但他留下的那股阴冷气息,像一层看不见的冰霜,覆盖了瀚海资本的每一个角落。刚刚还因那幅巨型广告而沸腾的空气,此刻死寂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马超的拳头砸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但这次,他的怒吼卡在了喉咙里。对方正这种人,拳头是最无力的武器。他能一拳打翻一个混混,却无法撼动国金中心的一块玻璃。
钱明脸色煞白地坐回椅子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仿佛那里放着他在申城银行的养老金存折。他混迹市场大半辈子,见过太多尔虞我诈,但像方正这样,把威胁包装得如此斯文,却又字字诛心,直指软肋的,还是第一次。那不是江湖人的狠,那是一种来自更高阶层,不带一丝烟火气的碾压。
“都干活。”
陆寒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拿起桌上那把削苹果的小刀,细细擦拭着。
员工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默默地转过身,面对自己的电脑屏幕。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方正留下的那两句话,像两座大山,压在了瀚海资本的头顶:办公楼的事,黄了;钱叔的养老金,悬了。
“老大……”马超走到陆寒办公室门口,声音有些干涩。
“去,给大家订下午茶,要最好的。”陆寒头也没抬。
“可是……”
“多订几份韭菜盒子。”
马超一愣,随即眼眶有些发红,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陆寒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整个空间瞬间安静下来。他没有看钱明,而是走到窗边,看着对面那座庞大的华鼎大厦。
“怕了?”陆寒问。
钱明端起那只没摔坏的保温杯,喝了口凉透了的茶水,苦笑了一下:“我这条老命无所谓,烂命一条。就是……方正这小子,够狠。他不是要打败我们,他是要把我们按在泥里,让我们连站起来的资格都没有。国金中心,是脸面,是给那些想来的人才看的。他这是直接把我们的脸皮,给撕了。”
陆寒没有说话,他转过身,坐回电脑前,点开了那封匿名的邮件。
“过来看看这个。”
钱明疑惑地走上前,当他看到邮件内容时,瞳孔猛地一缩。
《华鼎资本持仓结构及高杠杆项目清单(内部版)》。
文件名本身,就带着一股血腥味。
陆寒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一个加密的压缩包被解开。里面没有长篇大论的文字,只有一个巨大的Excel表格。
钱明凑过去,只看了一眼,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一份简单的持仓清单。
那是一张华鼎资本的x光片,每一条血管,每一块骨骼,都清晰可见。表格里详细罗列了华鼎旗下数十只基金的重仓股、杠杆率、资金来源,甚至精确到了每一个信托计划的劣后资金占比。
更可怕的是,表格的最后几列,用刺目的红色标注了几个正在进行中的高杠杆项目。其中一个,赫然是“城西旧改项目”的股权质押融资,质押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五,资金成本年化超过百分之十五。
这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桶。
“这……这是谁给你的?”钱明的声音都在发颤,“这东西要是泄露出去,华鼎的股价至少跌停三个板!不,怕是不止!”
“一个想看方正哭的朋友。”陆寒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朋友?这他妈是掘了他家祖坟!”钱明倒吸一口凉气,他迅速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陆寒,这会不会是个套?方正那小子那么阴,故意放个假消息出来,引我们上钩?”
“有可能。”陆寒点了点头,“但有一样东西,做不了假。”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个项目——“北海新能源定增计划”。
“这个项目,是华鼎半年前主导的,当时在圈子里动静不小。你看这里的资金结构,其中有一笔五十亿的优先级资金,来自‘维多利亚信托’。这家信托,注册在开曼群岛,非常神秘。但苏沐雪告诉过我,这家信托的背后,是白敬亭的老对手,一个港城的老牌家族。”
钱明的眼睛亮了:“你的意思是……”
“这份文件里,有太多这种只有核心决策层才知道的内幕。伪造一份,需要天大的本事,更需要无穷的想象力。方正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设套,风险太高,万一有一条是真的,就够他喝一壶的。”陆寒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所以,这份东西,大概率是真的。送东西的人,不是华鼎的敌人,就是华鼎的自己人。”
“自己人?”
“一个被方正或者白敬亭,得罪狠了的自己人。”陆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方正喜欢体面,喜欢当斯文的猎人。但他忘了,他爹白敬亭,是靠着撕咬和吞并起家的。这头老狼王的窝里,怎么可能只有一只温顺的绵羊?”
钱明沉默了。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场神仙打架,而自己和陆寒,就是被卷入其中的凡人。
“你想怎么做?”钱明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知道,陆寒既然把这个给他看,就一定有了决定。
“方正不是喜欢釜底抽薪吗?”陆寒关掉文件,打开了华鼎资本的股票K线图,“那我们就给他来个中心开花。”
他看着那根平稳向上的阳线,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他断我们的根,我们就刨他的魂。”
“邮件里说得很对,方正的软肋,是他爹。白敬亭的软肋,是华鼎的股价。股价,是华鼎这艘巨轮的压舱石,是白敬亭这位老船长的脸面和权威。”
陆寒的手指,在K线图上轻轻划过:“我们不需要打败华鼎,我们甚至不需要做空它赚多少钱。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
他转头看着钱明,眼神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让这根线,变得难看。让它上蹿下跳,让它剧烈波动,让所有持有它的人,都开始恐慌。”
钱明的心脏狂跳起来:“这……这无异于直接向白敬亭宣战!方正只是少东家,白敬亭才是巨鲨的王!”
“他都派儿子来拆我的庙了,我总得回敬他一根烧着的香,不是吗?”陆寒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邪气,“钱叔,你不是总说我这工作室太小,像个草台班子吗?”
“是啊……”
“那今天,我们就用这个草台班子,给华鼎这艘航母,来一次心脏搭桥手术。”
陆寒站起身,拿过一张白纸,在上面飞快地写着什么。
“第一步,舆论造势。你联系一下我们之前合作过的财经媒体,匿名给他们喂点料。不用太猛,就说‘某千亿龙头券商,旗下项目涉嫌高杠杆运作,存在巨大风险’。关键词要模糊,但要指向性明确。我要让市场,开始怀疑。”
“第二步,技术干扰。”他把目光投向交易部那边,“让技术组的人,准备好所有的量化交易程序。我们的目标不是砸盘,是‘骚扰’。在每天的几个关键时间点,用大量的小额程序化交易单,去冲击华鼎的股价。一秒钟内,完成上百次买入和卖出。制造出一种‘交易异常活跃,多空双方激战’的假象。我要让所有的技术派分析师,都看不懂它的走势。”
钱明听得目瞪口呆,这打法,太流氓了,也太精准了。这根本不是投资,这是在用金融工具,打一场信息战和心理战。
“那……那最关键的第三步呢?”钱明咽了口唾沫。
陆寒停下笔,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残忍的笑容。
“第三步,我们请那位远在京城的‘A股教父’,看一场好戏。”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只通过一次话的京城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我是陆寒。”
“我知道。”周文彦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茶还没泡好,你倒是先给我打了过来。说吧,遇到什么麻烦了?被人家打上门了?”
“不算麻烦,只是想请周老,帮我一个忙。”陆寒的声音沉静如水。
“哦?我一个退休老头子,能帮你什么?”
“我需要一个账户。”陆寒一字一句地说,“一个在市场上,谁也查不到背景,但一出手,就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分量有多重的账户。”
ps:借来“教父”的刀,陆寒准备如何斩断方正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