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资本的办公室，空气仿佛被注入了高纯度的氧气，混合着几分香槟即将开瓶的狂热。
“两个亿！两个亿啊！”马超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在办公室里窜来窜去，他一会儿拍拍赵毅的肩膀，一会儿又想去拥抱王浩，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角落里那台半死不活的饮水机上。
“陆总！这下咱们鸟枪换炮了！不，是直接从小米加步枪升级到星际母舰了！隔壁那家做pE的是不是还笑话咱们来着？我现在就去买下他们公司，让他们老板过来给我们扫地！”
赵毅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不真实的激动，他紧紧攥着那份刚刚打印出来的银行入账凭证，仿佛那是通往新世界的船票。整个团队都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狂喜之中，前一刻还是连房租都交不起的破落户，下一秒就成了手握巨款的亿万富翁，这种过山车般的体验，让每个人的心脏都还在砰砰狂跳。
“都给我安静点！”
一声低喝传来，是钱明。他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端着那只紫砂壶，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的杯子续上热水。
“瞧你们这点出息。”钱明瞥了一眼兴奋过度的众人，浑浊的眼睛里却带着一丝笑意，“两个亿，很多吗？在巨鲨资本面前，这点钱，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这笔钱不是让你们用来开香槟的，这是我们的军火，是打仗用的子弹。仗，才刚刚开始。”
钱明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众人头顶上过于虚幻的火焰。马超的动作僵住了，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站在中心的陆寒和苏沐雪。
陆寒没有参与众人的狂欢，他的目光始终在那叠苏沐雪带来的资料上。那薄薄的几页纸，在他手中，却比那两个亿的资金，还要沉重。
“会议室。”陆寒吐出两个字，率先走向那间小小的玻璃房。
苏沐雪跟了进去，钱明也端着茶杯，慢悠悠地晃了进去。
玻璃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小小的会议室里，气氛瞬间变得肃杀。
苏沐雪带来的资料被摊开在桌面上。一张是巨鲨资本错综复杂的股权结构图，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海外公司、离岸基金和代持人的名字。另一部分，则是关于白敬亭个人的一些信息，包括他常去的会所、私下见面的对象，甚至还有几张模糊的、在某个高尔夫球场拍下的照片。
“白敬亭这个人，极度自负，也极度谨慎。”苏沐雪指着那张蜘蛛网般的结构图，“他用几十家空壳公司，层层控股，把巨鲨资本的核心资产包裹得像个铁桶。从表面上看，你根本找不到直接攻击他的方法。”
钱明凑近了，眯着老花眼仔细看着图，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典型的老狐狸手法。股权分散，交叉持股，责任隔离。就算其中一两家公司出问题，也动不了他的根本。想从股权上撼动他，几乎不可能。”
钱明说的是事实。白敬亭经营了几十年，早已把自己的商业帝国打造成了一座攻不破的堡垒。
陆寒没有说话，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张图。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天赋带来的直觉，让他能从这些冰冷的数据和线条背后，感受到一丝微弱的、不和谐的脉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会议室外，马超他们伸长了脖子，像一群等待投喂的雏鸟，却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不对……”陆寒忽然开口，他指着结构图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名字，“这个，‘海天控股’，是什么公司？”
苏沐雪看了一眼，解释道：“这是白敬亭众多持股平台中的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没什么特别的。主要作用就是持有他在境内外几家上市公司的少量股份，方便进行资本运作。”
“不，它很特别。”陆寒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们看，这张蜘蛛网里，所有的线条都是有来有回，互相支撑。唯独这一家，它像一个独立的悬臂，伸得很长，但支撑它的节点，却只有一个。”
他的手指，重重地落在了“巨鲨资本”那四个字上。
钱明和苏沐雪同时凑了过来，顺着陆寒的思路看去。
“海天控股，百分之九十的资产，是其持有的巨鲨资本的原始股份。”钱明念出资料上的一行小字，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这不合常理。白敬亭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把一个持股平台的资产结构搞得这么单一？这是个巨大的风险点。”
“因为他从不认为巨鲨资本会出问题。”苏沐雪立刻明白了关键所在，她迅速在平板电脑上调出另一份资料，“我查到了，三年前，海天控股以其持有的巨鲨资本股份作为核心抵押品，从欧洲一家财团那里，拿到了一笔高达五十亿欧元的长期低息贷款。”
“五十亿欧元……”钱明倒吸一口凉气，“他拿这笔钱干什么了？”
“投资欧洲的新能源产业。”苏沐雪的眼神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也就是白宇飞现在被流放过去的那个项目。那个项目前期投入巨大，回报周期极长。这笔钱，就是白敬亭用来开疆拓土，为白宇飞铺路的。”
线索，在三人的脑海中，迅速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陆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画了一个简单的结构。
“各位，我们来看一个有趣的故事。”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血液沸腾的力量。
“一个骄傲的国王，为了给他不成器的儿子建一座新的宫殿，用自己最坚固的城堡作为抵押，向邻国借了一大笔钱。”
“他从不担心城堡会出问题，因为城堡固若金汤，从未被攻破过。”
“但是，他那个愚蠢的儿子，为了跟一个乡下来的小子赌气，在城堡的粮仓里，用金子买下了一座堆积如山的、正在腐烂发霉的棉花。”
他用笔重重地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圈，圈里写上“棉花期货”。
“现在，这堆烂棉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城堡的根基。城堡的价值，正在暴跌。而远在国外的债主，正拿着放大镜，时刻盯着这座城堡的估值。”
“一旦城堡的价值，跌破了某个警戒线……”
“砰！”陆寒用笔在白板上重重一点，发出一声脆响。
“邻国就会立刻派兵，收走他的城堡。他为儿子建造的宫殿，也会瞬间变成空中楼阁。”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钱明和苏沐雪看着陆寒，眼神里充满了震撼。
他们终于明白了。
白敬亭的弱点，不是他庞大帝国里的任何一个环节，而是他那深入骨髓的自负和傲慢。他算到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到，他那个愚蠢的儿子，会给他埋下这么一颗足以致命的惊天巨雷。
“所以……”钱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他现在根本不敢让棉花的价格跌下来！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价格维持在高位，稳住巨鲨资本的账面价值，不然，欧洲那边的贷款就会爆炸！”
“没错。”陆寒扔下马克笔，转过身，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可以从容地在场外布局，慢慢地绞杀我。但他不知道，从白宇飞在最高点接盘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是猎人了。”
“他和我一样，成了被困在这场游戏里的……猎物。”
“白宇飞是无知者无畏。而他白敬亭，现在是骑虎难下。”
苏沐雪看着眼前的陆寒，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激荡。这个男人，在绝境中收到一笔钱和一份情报后，没有想着如何苟延残喘，而是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找到了那头深海巨鲨身上最柔软的软肋，并制定出了最致命的攻击方案。
这已经不是天赋了，这是一种近乎于妖的战争嗅觉。
“你想怎么做？”苏沐雪问。
陆寒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仿佛在俯瞰自己的棋盘。
“他想让价格维持在高位，那我们就偏要让它跌下来。”
“他手里的资金比我们多得多，他可以强行护盘。”
“他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陆寒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而且，谁说……一定要用钱，才能让价格下跌呢？”
他转过头，看着钱明和苏沐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钱老，帮我联系一下，国内所有种棉花的大省，那些棉花协会、大型的棉纺织企业，还有仓储物流公司……”
“我想请他们，看一场好戏。”
ps：不直接在市场上硬碰硬，陆寒准备如何撬动整个棉花产业来对付白敬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