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柏阁大酒店，总统套房。
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了，房间里只亮着几盏幽暗的壁灯。原本用来开酒会的客厅，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临时的战情室。主屏幕上，不再是K线图，而是一个个视频通讯的窗口，每一个窗口背后，都是一张在中国金融界足以呼风唤雨的脸。
这些人，正是当初由林啸天牵头，为了应对“深渊”而秘密成立的“屠龙者联盟”的核心成员。有执掌着数千亿国资背景基金的“老帅”陈伯，有在私募界杀伐果断，被誉为“南江第一刀”的李云飞，还有几位行事低调，但能量巨大的神秘大佬。
当他们看到陆寒那张年轻却异常凝重的脸时，所有人都感到了事情的非同寻常。
“小陆，这么急着把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叫起来，是达沃斯那边出什么事了？”陈伯率先开口，他年纪最大，资历最深，语气也最沉稳。
“陈老，各位前辈。”陆寒对着屏幕，微微欠身，开门见山地说道，“我需要各位立刻将在海外市场，所有与能源相关的多头头寸，全部清仓。一个不留。”
此言一出，视频会议里，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要知道，在opEc+达成历史性减产协议的背景下，做多原油，几乎是当下全球主流机构的共识。在座的各位大佬，或多或少都在这个品种上，有着不菲的仓位。陆寒这一句话，等于是要让他们自断一臂。
“小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私募大佬李云飞皱起了眉头，他的性格最急，说话也最直，“现在油价走势非常健康，基本面上没有任何看空的理由。让我们全部清仓？这损失可不是个小数目。”
“这不是建议，是警告。”陆寒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判断，在未来一周之内，最多不超过十个交易日，国际原油市场，将会爆发一场史无前例的，系统性的崩盘。”
“崩盘？”李云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小陆，你是不是太敏感了？现在全世界都在等着油价重回一百美元。你凭什么做出这么危言耸听的判断？”
“就凭这个。”
陆寒没有过多解释，他向零使了个眼色。
零立刻将一份刚刚整理好的报告，同步发送到了每一个人的终端上。
报告的内容，触目惊心。
里面详细罗列了近一个月来，全球最大的几个原油存储基地，特别是美国库欣地区，那不合常理的库存激增数据；分析了通过暗网监测到的，大量关于“浮动油储”（即停在海上的超级油轮）的异常交易；甚至还包括了王浩通过特殊手段，截获的几家美国页岩油公司，与华尔街投行之间，关于“零成本对冲”的加密邮件。
“……这些数据，都是公开信息里看不到的。”零的电子音在房间里响起，“综合我们的模型分析，目前市场上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堰塞湖’。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全球的原油供应，已经严重过剩。只要有一个契机，这个堰塞湖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在座的都是人精，他们自然看得懂这份报告的分量。如果这些数据属实，那确实意味着市场存在着巨大的，不为人知的风险。
“……小陆，你的情报能力，确实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大开眼界。”良久，陈伯才缓缓开口，他的表情依旧凝重，“但是，光有这些，还不够。”
“市场博弈，不仅仅是看基本面，更是看人心。现在人心思涨，opEc的减产承诺，就是最大的定心丸。就算供应过剩，只要这颗定心丸还在，市场就不会崩。”陈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如果，这颗定心丸是假的呢？”陆寒反问道。
“什么意思？”
“我的判断是，opEc内部，已经出现了裂痕。某些主要的产油国，只是表面上维持着团结，实际上，他们也在暗中参与了这场做空的盛宴。”陆寒抛出了一个更加颠覆性的观点。
“这不可能！”李云飞立刻反驳道，“这完全是你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对，这确实是我的猜测。”陆寒坦然承认。
他总不能告诉这些人，这是他用天赋“看”到的未来。
“所以，我需要各位相信我的‘猜测’。”陆寒的目光，依次扫过屏幕上的每一个人，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就像当初，你们选择相信我，能够对付‘深渊’一样。”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微妙。
信任，是一种非常玄妙的东西。尤其是在金融这个充满了欺诈和背叛的行业里。
“屠龙者联盟”之所以能成立，基础就是林啸天用自己的声望，为陆寒做了背书。但现在，当陆寒的判断，与所有人的既有认知、与他们真金白银的利益，产生激烈冲突时，这份信任，还能否经得起考验？
“小陆，”陈伯沉默了许久，终于再次开口，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我个人，是相信你的。从现在开始，我会让我们旗下的基金，逐步减持能源股和相关的衍生品。”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无法命令联盟里的每一个人，都跟着你一起，进行如此激进的操作。他们背后，都有着各自的股东和投资人，他们需要对自己的资金负责。你的‘感觉’，无法写进投资报告里。”
陈伯的话，代表了联盟里大部分人的心声。
他们愿意相信陆寒，但这种相信，是有底线的。他们可以配合陆寒进行情报共享，可以为他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是，要让他们赌上全部身家，去相信一个年轻人虚无缥缈的“预感”，这太难了。
“我明白了。”陆寒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失望。
这个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
他本来也没指望，单凭自己一句话，就能让所有人都听从他的指挥。
他召开这次会议的目的，一是尽到盟友的提醒义务，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进行一次压力测试。
测试一下，当真正的风暴来临时，这个看似牢固的联盟，到底有多少人，是真正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
“陈老，感谢您的信任。”陆寒对着陈伯，诚恳地说道，“各位前辈，我的话说完了。至于如何抉择，全凭各位自己判断。我只能再说最后一句——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陆寒便单方面切断了通讯。
战情室里，恢复了安静。
“老大，这帮老狐狸，还是不信我们啊！”王浩气得一拍桌子，“等他们赔得底裤都不剩的时候，就知道哭了！”
“这很正常。”赵毅倒是看得很开，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说道，“换了是我，在没有看到确凿证据之前，也很难下这么大的决心。金融市场，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业绩说话。”
“那我们怎么办？”王浩看向陆寒。
陆寒站起身，走到了窗边，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耀眼的阳光，瞬间洒满了整个房间。
窗外，依旧是那片宁静美好的雪山风光。但此刻在陆寒眼中，那纯白的雪峰，却像一头蛰伏的，随时可能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既然没人相信我们，”陆寒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凝重和焦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猎人，在发现猎物踪迹时的，那种极度的冷静和兴奋。
“那这场盛宴，就由我们，独享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零的身上。
“零。”
“我在。”
“启动‘海神之矛’计划。动用我们所有的流动资金，包括‘晨星守望者基金’中预留的风险投资部分。在未来三天内，通过全球上百个离岸账户，利用最高倍的杠杆，给我建立一个，足以让整个原油市场都为之颤抖的，空头头寸。”
“目标仓位，一千亿美金。”
“是。”零的电子音，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她即将执行的，不是一个足以撬动全球经济的疯狂计划，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电脑指令。
赵毅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住了。
王浩张大了嘴巴，忘了呼吸。
就连一直像背景板一样的黑豹，瞳孔中也闪过了一丝震撼。
他们知道陆寒很疯狂，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疯狂。
这是在赌上晨星资本的全部！
不，这已经不是赌博了。
这是在用自己预见未来的神之视角，对这个被贪婪和谎言所笼罩的世界，发动一场降维打击。
“去告诉全世界的鲨鱼，鳄鱼，还有那些自以为是的食客。”
陆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主菜，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