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酒店套房。
窗外是密歇根湖畔的璀璨夜景，但套房内的空气却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巨大的屏幕上，cbot大豆和玉米期货的K线图，像一柄柄刺眼的红色尖刀，直插云霄。
“操！”黑豹将烟头狠狠摁在烟灰缸里，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这帮畜生，简直是在全世界的饭碗里投毒！就没人能管管他们吗？”
王浩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他不停地刷新着各种金融论坛和新闻网站，上面充斥着对“天灾”的哀叹和对“农产品牛市”的狂热吹捧，没有任何人质疑这场盛宴背后的血腥。
“他们不是没人管，而是他们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零的声音冰冷，她的分析已经将跨国粮商的操纵链条，描绘得无比清晰，“他们的影响力渗透在期货交易所、评级机构、甚至是部分国家的农业部门。想通过常规渠道扳倒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
“常规渠道不行，那就用我们的渠道！”黑豹眼睛一瞪，看向陆寒，“陆寒，你说句话！干不干？就算把这次赚的钱全赔进去，老子也认了！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帮王八蛋为所欲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寒身上。
他一直沉默着，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仿佛在计算着某种复杂的韵律。他能“感受”到，那股由四大粮商编织的资本巨网，正散发着贪婪而傲慢的气息，它坚韧、庞大，几乎无懈可击。
用资金去硬碰硬，是纯粹的自杀。
“我们不能用钱去对抗一座金山。”陆寒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但再坚固的堡垒，也害怕内部的裂痕。再强大的神明，也畏惧信徒的背叛。”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被资本和欲望驱动的城市。
“我要启动一个计划，代号‘屠龙’。”
“屠龙？”王浩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这个名字，充满了中二气息，但也同样充满了血性。
“没错，屠龙。”陆寒转过身，“这四大粮商，就是盘踞在全球粮食命脉上的四条恶龙。我们要做的事情，不是用我们的剑去刺穿它们的鳞甲，那是螳臂当车。我们要做的，是告诉全世界，这几条所谓的‘守护神’，实际上是正在吞噬世界的恶龙。我们要做的，是唤醒那些被蒙蔽的屠龙者。”
“你的意思是……联合其他人？”赵毅立刻明白了陆寒的意图。
“是的。”陆寒点头，“在这场大会上，并非所有人都是恶龙的爪牙。还有一些人，他们或许也被迫参与了这场盛宴，但他们的内心，未必认同这种竭泽而渔的做法。他们可能是被粮食危机直接威胁的国家主权基金，可能是注重长期稳定和社会责任的养老基金，也可能……是真正拥有武士之道的强者。”
陆寒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身穿和服，眼神如剑的男人——柳生真一。
他身上那股内敛而专注的气息，与会场中其他人的贪婪与浮躁，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对“道”的坚守，一种对平衡的敬畏。
这种人，绝不会甘心成为四大粮商操纵市场的棋子。
“零，立刻整理一份关于柳生真一和他背后基金的所有公开资料。我需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投资哲学，他的历史战绩，以及他最关心的东西。”
“黑豹前辈，王浩，我们分头行动。”陆寒的语速加快，整个团队的引擎仿佛在瞬间被他点燃，“我要你们找出这次大会上，所有来自粮食进口国，或者投资风格偏向稳健、保守的机构代表。我们需要筛选出潜在的盟友。”
“这……能行吗？”赵毅有些担忧，“大家素不相识，贸然找上门去，说我们要联手对抗嘉吉、Adm……别人不把我们当疯子才怪！”
“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去说。我们要去‘问’。”陆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我们要用他们无法拒绝的‘利益’和无法忽视的‘风险’，去引导他们，让他们自己得出‘必须反抗’的结论。”
“我去找柳生真一。”陆寒做出了最终决定。
“你一个人去？”黑豹皱起了眉。
“我一个人去。”陆寒的眼神，望向窗外那片深邃的夜空，“有些对话，人多了，反而说不透。”
第二天清晨，芝加哥艺术博物馆旁的一家日式茶室。
这里是柳生真一的私人会客地点，幽静，雅致，与外面喧嚣的金融世界，隔着一扇薄薄的障子门。
陆寒走进茶室时，柳生真一正跪坐在榻榻米上，亲自冲泡着一壶玉露。他没有抬头，但空气中那股宁静的气场，却因为陆寒的到来，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陆先生，请坐。”柳生真一的声音，如同古井中的水，清澈而深沉。
陆寒也不客气，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下。他没有急着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柳生真一那套行云流水般的点茶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禅意和专注。
“陆先生的‘提问’，很精彩。”柳生真一将一杯翠绿的茶汤，推到陆寒面前，“它让我看到了，在数据和模型之外，一种更接近本质的洞察力。那是一种天赋，也是一种修行。”
他指的是陆寒在圆桌论坛上，对美元霸权的提问。
“柳生先生过奖了。”陆寒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香清冽，瞬间扫去了他一夜未眠的疲惫，“修行之路，永无止境。只是有时候，路上会出现一些……阻碍修行的‘恶业’。”
柳生真一抬起眼，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直视着陆寒：“陆先生今日前来，是想与我探讨‘恶业’的吗？”
“不。”陆寒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对方的审视，“我是来邀请柳生先生，与我一同……‘除业’。”
茶室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柳生真一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寒，那股无形的压力，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的人崩溃。
陆寒却坦然自若。他知道，这是“剑圣”的考验。
“全球农产品市场，就像一个巨大的生态系统。”陆寒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健康的生态，需要制衡。而现在，有四条贪婪的巨龙，正在试图吞噬整个生态，将森林变为它们的私家猎场。它们利用天灾，制造恐慌，囤积居奇，试图掌控所有生物的生死。”
“当森林变成了猎场，我们这些所谓的‘猎人’，最终的下场，也只是被圈养的牲畜而已。”陆寒的话，直指问题的核心，“柳生先生的剑，锋利无比，但如果连挥剑的森林都不复存在，再锋利的剑，又有何用？”
柳生真一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陆寒的话，没有一句提及数据和证据，却句句戳中了他身为一个顶级交易者的“道心”。他追求的是在规则之下的极致博弈，是市场的平衡与流动。而四大粮商的行为，是在破坏规则，扼杀流动。
“你的计划？”柳生真一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我没有万全的计划。”陆寒坦诚道，“我只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和一颗……屠龙的决心。”
他将零连夜整理出的一份简报，推到柳生真一面前。那上面没有敏感的证据，只有一些公开数据和异常交易模式的逻辑推演，但足以让柳生真一这样的高手，看出其中的端倪。
“他们想通过拉高期货，逼迫全球的粮食进口商和加工商，签订附加了不平等条款的长期供货协议。他们要的，不仅仅是这次的利润，更是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定价权。”陆寒的声音，变得冰冷，“日本是全球最大的粮食净进口国之一。我想，柳生先生基金的投资组合里，一定有不少与国计民生相关的企业。他们的成本，他们的未来，都将被这四条恶龙扼住咽喉。”
柳生真一的手指，轻轻地在简报上划过。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螳臂当车，殊为不智。”
“那也要看，这只螳螂，举起的是不是一把……能斩断丝线的利刃。”陆寒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柳生真一沉默了。他闭上眼睛，仿佛在进行一场剧烈的内心挣扎。
茶室外，黑豹和王浩正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里，用望远镜紧张地盯着茶室门口。
“妈的，这都进去半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动静？”黑豹急得抓耳挠腮，“不会是谈崩了，被那老鬼子给砍了吧？”
“豹哥，你能不能盼着点好？”王浩擦了擦额头的汗，“陆总肯定有他的办法。那柳生真一看着就像个得道高僧，应该不会随便动刀子……吧？”
就在这时，茶室的门开了。
陆寒走了出来，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
柳生真一也随之走出，他对着陆一，微微鞠了一躬。
“陆先生，三天后，我的基金会发布一份关于‘全球农产品供应链风险评估’的报告。”柳生真一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面包车里每个人的耳朵里，“报告中会‘善意’地提醒投资者，警惕因‘信息不对称’而引发的‘非系统性风险’。”
“同时，我个人的一些朋友，他们分别来自欧洲最大的养老基金和中东的主权财富基金。我想，他们也会对这份报告，以及报告背后的故事，非常感兴趣。”
说完，柳生一，转身回了茶室。
黑豹和王浩在车里，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喜！
“成了！妈的！成了！”黑豹一拳砸在车顶，激动得满脸通红。
陆寒拉开车门，坐了进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笑容。
“屠龙联盟，初步集结。”他轻声说道，“现在，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