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锦尚说你在此处,便与风信一道来寻你……”
崔锦堂大步跨进屋,却见陆宣好整以暇地坐于桌案旁,立刻谨慎地住了嘴,神情怪异地瞥他一眼后,又垂眸看向池月。
“阿月,他怎在此?”
“凑巧遇上,快说正经的,可是那事儿有眉目了?”池月将二人迎进屋,倒了两杯茶推到他俩身前。
崔锦堂轻轻点头,一旁的风信满脸凝重,风尘仆仆的模样让他看起来沧桑不少。
池月索性端起茶递到他眼前,“风信,你喝口茶歇会儿,再好好同我们说说!”
风信连声道谢,接连饮下三杯凉茶,这才开口道:“此事牵涉太广,眼下还不得证实。”
“无妨,你说说看。”
一炷香之后。
“十年前,你三婶王香檀在寺庙中遭人强暴,身怀有孕,而那歹人便是上官逸?”
池月震惊万分,崔锦堂则闭了闭眼,他应是提前知晓,多了些心理准备,并未太过惊骇。
而陆宣却坐不住了,他冷着一张脸站起身。
“绝无可能,你休得胡言!十年前上官逸不过少年,如何会行此等龌龊之事!”
上官逸与他交情深厚,关键时刻他自然无法容忍他人诋毁好友。
风信被他的一声怒吼吓得缩了缩脖子,崔锦堂毫不理会陆宣,看向池月接着道:“那夜,三叔挖出来的玉佩乃是上官家世代传袭之物,上官逸作为嫡长子,自然所得。”
崔锦堂侧头看了一眼风信,“风信跟着三叔寻到了三婶当年的贴身嬷嬷李淑琴,据她回忆说,当年三婶原想拿着玉佩上告京兆府,祖母却顾及家族声誉又担忧齐国公府势力庞大而强行阻挠,将她禁足在檀香苑。”
“你的意思是,老太太知晓?”
“嗯,祖母是崔府唯一知晓此事的人。”
“那她为何会死?”
“因为一副堕胎药。三婶被困月余后发现自己身怀有孕,而三叔外出游学已逾三月,断不可能是他的。祖母察觉此事,便拿了堕胎药嘱咐三婶服下。”
“那药有问题?”
崔锦堂凝眸摇头,“我不知,三婶服药以后因大出血而亡,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待祖母领着大夫赶到檀香苑时,三婶已经没了气息。”
池月脑中思绪纷杂,她又问道:“李嬷嬷人呢?”
“风信已将她妥善安置,眼下三叔并不知晓我们跟踪他一事,此时应还在赶回晋安的途中。”
崔锦堂说着看向池月,目光坚定,“阿月,我不信上官逸是这种人。”
“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王香檀之死,又是否与你祖母有关?”池月忆起先前崔达与老太太争吵对峙的场面,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祖母虽极看重崔府声誉,但却不至于害三婶性命。”
崔锦堂的神情坚毅,令她心下一松,“先不说上官逸是否无辜,眼下崔达必定恨他入骨,而老太太所为亦是火上浇油,不论那副堕胎药是否有异,她与崔达之间已无任何缓和的余地。”池月仿佛抓住了一条若即若离的线索,“前些日,上官逸上崔府提亲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崔达不可能不知晓,这所有的事凑在一起,未免太过巧合了!”
“你怀疑是我三叔欲对崔府不利?”崔锦堂领会到她话中的深意,“可仅仅只因祖母一人,他怎会忍心让整个崔府陪葬?三婶在世时,三叔与其他两房甚为亲近,对我们这些小辈也宠爱有加,我不信他会如此狠心。”
“这有何难?不如将你三叔抓起来严刑拷问一顿。”一直沉默的陆宣忽然插嘴。
崔锦堂不满地白他一眼,“他是我三叔,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我绝不会伤他。”
陆宣冷哼一声站起身,神色陡然严肃起来,“此事涉及齐国公府声誉,我必须要管。”
“你休要胡来!”崔锦堂捏紧拳头,有些气恼道:“崔府的家事与你无关。”
“家事?”陆宣扯了扯唇角,看向池月道:“起初若不是阿月请我帮忙,我才懒得掺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如今齐国公府也牵涉其中,再让我抽身未免太不近人情。”
“别吵了!”池月扶了扶额,抬眸朝崔锦堂问道:“你可还记得你父亲是何时升迁至御史中丞一职的?”
崔锦堂闻言一愣,“你怎么问起这个?”
见池月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他垂下头正欲细细思索一番,身侧的风信却连声说道:“公子,老爷升迁是在三夫人去世的同一年,那年属下六岁,刚逃难来到晋安,是在崔府过的第一年,所以印象极为深刻。”
池月追问:“是在三夫人去世之前还是之后?”
风信想也没想,果断答道:“之后!约莫没两月。”
“太巧了,实在太巧了!若将一切联系起来,那就说得通了!”池月惊呼出声。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解释道:“若你是崔达,当得知心爱的妻子被权贵强暴而怀上身孕,母亲却因为惧怕权贵,而将欲上京兆府告状的妻子逼迫而死,此后没多久大哥升迁,如今竟又欲将嫡女嫁进与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家,你会如何?会不会认为是崔府众人狼狈为奸,踩在自己妻子的尸身上爬上高位?”
“精彩,阿月实在聪慧,连我也自愧不如。”陆宣恭维地朝池月鼓掌称赞。
崔锦堂拧着眉,他虽不愿承认,可也不得不点点头,“待三叔回到晋安,我便去寻他解释清楚!”
“不可!我虽与他接触不多,却看得出来,他性格偏激,若他执意认为是整个崔府愧对王香檀,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无济于事,更不可能因此打消报复崔府和上官逸的念头。何况我们眼下还不知道他背后是否有他人指使,若要让他全盘托出,必须要削减他对崔府的恨意!”
“阿月说得在理,我们当务之急便是要洗清上官逸的冤屈,只要他是无辜的,那崔达对崔府的恨意便不再成立。”陆宣踱步至崔锦堂身旁,“崔校尉,你说对吗?”
“没错。”池月看向崔锦堂,知他心绪烦乱,便低声安慰道:“切莫关心则乱,此事务必先瞒着锦尚,她眼里容不得沙子,若她知晓,免不了要立刻质问老太太,与上官逸也难免生出嫌隙。”
她顿了顿转头朝向陆宣,又补充道:“我也相信上官逸是无辜的,但此事少不了要他全力配合,如何与他说,便看你的了。”
陆宣冲她眨眨眼,“阿月放心,明日我便引他到我府中,你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成。”
崔锦堂喝下最后一口茶,站起身,“三叔那边我会盯着,阿月你不用担心,待查清楚原委,再让他们对峙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