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广今日沐休在府,他喜好研习佛法,此刻应陪着老太太在佛堂听经。
琥珀火急火燎地赶到佛堂外,同大老爷的侍从说了几句话,那侍从转身进了屋,没多久,又跟着崔广出了佛堂,几人匆匆朝尚锦轩而去。
见父亲进了屋,崔锦尚起身将他迎到上座。
他刚刚坐下,便听堂中一个姑娘质问道:“崔大人,你可还记得郑淑华?”
崔广抬头,一头雾水地看向崔盛莲,这丫头他自然认识。
“我当然记得你母亲,怎么了?”
“那你可还记得与她的山盟海誓?”
崔广愈发不解,转头瞧了瞧自己女儿,顿觉受到了莫大侮辱,“什么乌七八糟的,我跟你母亲仅仅相识一场,何来你说的海誓山盟?”
“尚姐儿,你寻我来,便是联合着外人往为父身上泼脏水的?”他说罢气哼哼地要走,崔锦尚忙拉住他的胳膊。
“父亲,您别急,女儿自然信您,但请您先看看这个?”
她将那些信件一一排开放在父亲面前,崔广整了整衣袖,冷哼一声,缓缓拿起信纸读起来。
看到那与自己有九分相似的字迹,他心里咯噔一下,胸口卯着劲儿继续看下去。可在读到那些羞臊旁人的诗句时,他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将信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道:“谁拿这般下作的手段诬陷于我?”
“怎么,崔大人敢写,如今却不敢认了?”崔盛莲嘲讽开口。
“老夫念你是小辈,年纪小不懂事便不与你计较,你怎还如此咄咄逼人?我的字迹我自然认得出,你若不信,老夫现在就写给你看看!”
琥珀将纸笔备好,崔广站到桌案前,拿起一张信纸就地誊抄起来,片刻后他搁下毛笔,将两张纸并排摆开,“好了!”
崔盛莲慌忙走过去,在看清楚字迹的区别以后,她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嘴里直嚷嚷着:“不可能,不可能……”
“哼!”崔广气得直哼,“我与你母亲确实相识,她算得上我远房的表妹,可我们不过泛泛之交,说过的话不曾超过十句。”
他思虑半晌,又继续说道:“我记得她少时曾悄悄递过一封书信给我,信中言辞露骨,令我十分反感。我看得出她的性格有些怪异,遂在一次家族聚会中严肃地拒绝了她,自那以后,我再未见过她。后来听说她嫁了你父亲,以为此事就此揭过,便将其抛诸脑后了。”
“莫非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池月将信件按照时间先后的顺序一一读过,很快发现了不合理之处。
“你们快看,这封信的落款时间是六月初六,信中却提到母亲即将过寿辰,他要替母亲准备贺礼,可据我所知,锦尚,你祖母的生辰不是在四月吗?”
池月的视线扫过堂中之人,见崔盛莲脸色惨白,她开口询问:“你外祖母生辰是何时?”
闻言,崔盛莲脱力般往后退了一步,声音细如蚊蚋,“我外祖母的生辰是六月十五……”
池月心中了然,又指向另外一张信纸,“这封信上写到‘我们兄妹六人’。”她说着看向崔盛莲,“你母亲可是有五个兄弟姐妹!”
崔盛莲颓然地瘫坐在地,面色难堪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她在自导自演,根本没有人给她写信,是她将自己当做了心上人,模仿心上之人与自己通信!”崔锦尚震惊地瞪大眸子,“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女子?”
崔广一阵后怕,又深感晦气,忙不迭地说:“我就知她不似常人,行为怪异性格乖张,竟还得了如此怪病,实在是……哎……”他一时找不到词儿来形容,索性告辞道:“你们慢慢耍,老夫还有急事,便不同你们多说了!”
他出门时特意避开了崔盛莲,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临出门时又回头叮嘱锦尚道:“此事千万别跟你母亲提起,晦气得很!”
“爱而不得便将自己幻想为那个人,听起来真够匪夷所思的。“池月摇摇头,眼睛看向地上的崔盛莲。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你还想说什么?”琥珀紧跟着逼问。
崔锦尚轻轻蹲下身,“若你将我们的情谊看得更重些,或许你便能好好调查此事,而非仅凭信中所说,将罪人的帽子扣在我父亲母亲头上。”
“锦尚,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一叶障目,但我真的不是有心要害你的!”崔盛莲紧紧抓着崔锦尚的胳膊,泪流满面。
“说到底,是我误将你我的情谊看得过于深厚,可在你的心里,我却没有那么重要。”崔锦尚抚开她的手,缓缓站起身,“我很想知道,当你伸手推我下水,当你骗我饮下催情药时,你期盼的结果是什么?”
崔盛莲泣不成声,只一个劲儿地摇晃着脑袋,口中的话含糊不清。
“盛莲,我早已请求过陆大人,让他不要再查下去,他也答应我不再追究幕后主使。若你这几日能主动与我坦白,或许我们可以各留一线,放过彼此,可你太令我失望了。”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琥珀,派人送她去京兆府。”
“是,小姐!”
池月寻了椅子坐下,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忙活大半日,总算能歇歇了。
“阿月,你可曾遭朋友背叛过?”崔锦尚一脸哀怨地望着她。
“我朋友不多,却皆是志同道合之人,互相扶持,彼此珍惜,笑笑闹闹……”池月说着忽然停下,她才意识到她说的已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了。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她们,巨大的遗憾充斥了她的内心。
崔锦尚见她话说了一半,变得沉默不语,疑惑地询问道:“怎么了?他们可是出了何事?”
池月连忙摇摇头,“没有,她们很好,我们只是分别了而已。”
“阿月,如今你有我,有大哥,有芷柔,还有许多许多人,我们崔府就是你的家。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离开,你一定要答应我!”
池月咧嘴一笑,“好啊,那你养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