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尚在府中休养了几日,算是缓过神来了。
甄玉兰心疼地看着女儿,虽身体上没受什么伤害,可心里怕是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前两日见锦尚恍恍惚惚,她恨不得将那几个害自己女儿坠崖的匪徒五马分尸。
她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拂过锦尚的头,轻言细语地问:“你今日精神好了许多,母亲便安心了。今早京兆府的衙差来报,说是那些个天杀的贼人已经让陆大人拿住了,你若能去认上一认自然是好,但你若不想去,母亲这就将他们回绝了,让他们自个儿审去!”
她说着便要起身吩咐方嬷嬷,崔锦尚连忙将她拉回座,“我去我去!”
“你不怕?这几月多灾多难,我看你还是少出门!”
“母亲,我不怕他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崔锦尚别过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甄玉兰狐疑地眯起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母亲?”
“哪有,没有的事!好了母亲,你快些出去,我要梳妆了。”
“好好,马车我让王全备好了,可要母亲同你一道去?”
“不用不用,让琥珀跟着我便成。”
甄玉兰立即来了火气,“琥珀,你给我过来!”
琥珀脸上的伤还未褪去,苦着一张脸跪在地上,“大夫人,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保护好大小姐。”
“母亲,不关琥珀的事,你看她伤得比我还重,就别罚她了,否则,女儿身边可没称心的丫鬟使了。”崔锦尚晃着甄玉兰的胳膊,噘着嘴委委屈屈地替琥珀求情。
见她这副模样,甄玉兰的火气没地儿发,索性站起身就要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训斥着:“琥珀,你这没用的留下养伤,去把阿月那丫头叫来,让她跟着大小姐去!”
琥珀大松一口气,与崔锦尚对视一眼,赶忙笑着站起来道:“多谢小姐帮奴婢说话,我这就去唤阿月来!”
崔锦尚看着她兴冲冲跑出门,缓缓坐在梳妆台前,撩起一缕头发,用象牙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起来,神思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她当然不是故意要瞒着家里人,甚至连阿月问起,她也没吐露半个字。
此事不仅关乎她的名声,她的名声,她可以不在乎,可若给他人造成困扰,那便是万万不可的,更何况是他那样的人。
到京兆府衙署时刚过了午时,池月吩咐马夫将马车停靠在府门对面的树荫下,便在衙差的带领下,与崔锦尚一道进了门。
陆宣用过午膳,在少尹厅处理事务。
“报,大人,崔府来人了。”那衙差抬头瞟了瞟陆宣的神情,又接着道:“来的是两位姑娘,上次的阿月姑娘也来了。”
陆宣将手中的毛笔重重一搁,惊得下方的衙差一哆嗦,却仍倔强地小声问道:“大人可要去?”
“去。”
绯红色衣角划过衙差时,陆宣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你,话太多了。”
听见脚步声远去,衙差直起身,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后脑勺,自言自语道:“我哪一句说多了?”
京兆府狱位于衙署西南角,与府衙正厅相距甚远,池月脚伤未愈,行了片刻便觉脚踝处又隐隐作痛起来。
崔锦尚看出她的不适,忙关切地问:“阿月,可是脚还疼?”
池月点头。
崔锦尚伸头朝四周瞧了瞧,“那边有个亭子,我扶你去歇一会儿,我随他们去看看便好。”
池月想也没想便一口拒绝,“不行,我有话想要问问他们。”
“阿月,你也有事瞒着我?”
“此事还未落定,我本不愿让你徒添困扰,但事已至此,告诉你或许能让你早些做好准备。”
“是盛莲吗?”崔锦尚反问,神情忽地有些萎靡。
“你,你何时?”池月稍显讶异。
“那日,我们本就计划从官道走,可盛莲她却反复撺掇我改道走小路,我当真以为她是中了暑气,想要快些到山间别苑,没想到……”
崔锦尚省略了崔盛莲给她下药的事,“阿月,此事我想亲自与她说,先不要惊动其他人。我与她一起长大,多年好友,若当真与她有关,我也相信她有苦衷,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你真傻,她或许不止一次想要加害与你。她若真的参与其中,大昌律法也容不得她逍遥法外。”池月心中结了郁气,看锦尚的意思定是要袒护崔盛莲。
“阿月!”
“你惯常嫉恶如仇,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反倒扭扭捏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有人存心治你于死地,切不可心慈手软。”
“我想要再给她一次机会。”
穿过插着密密麻麻荆棘的高墙,转眼便是狱门,领头的衙差向狱卒出示令牌后,领着二人进了内室。
“崔大小姐,陆大人已在鞠室内等候。”狱卒做了一个恭敬的请势。
崔锦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抬步走了进去。
陆宣端坐在上首的主位,手中把玩着茶盏,莫限则双手环抱着剑直挺挺地站在他身旁,二人面色沉寂,活像两个索命的阎罗王。
见池月二人进来,狱卒赶忙用袖子将身侧的椅子扫了扫,笑呵呵地招呼道:“请崔大小姐安坐,小的立刻将犯人带上来。
池月迅速扫视了整间屋子,屋中陈列的刑具令她瞠目结舌,可谓大开眼界。
陆宣视线掠过她,微笑着看向崔锦尚,“崔大小姐身体可还安好?”
“多谢陆大人关心,锦尚无碍。”崔锦尚抬眸望向他,脸上不由自主地飞上红晕。
池月无语地咧咧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崔锦尚一眼,心里不禁嘀咕:“就他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你害羞个毛啊!左看右看,他也不像你会喜欢的类型,怕不是书中的设定蒙蔽了你的双眼?”
她变化莫测的面部表情落在陆宣眼底,令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她身上,很快便察觉到她的脚还有些异样。
“莫限,让他们多拿两张椅子来。”
“嗯?”
“这几日你辛苦了,便坐下吧。”
“属下不累。”
陆宣转头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快,去。”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