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钻过阳光小区的旧窗户，在秦翡的餐桌上铺出一块碎金似的光斑。
窗台上，张奶奶昨天送的薄荷盆栽还沾着晨露，叶片上的水珠滚来滚去，像小玻璃球。
秦翡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叶片上的水珠——水珠滚到指缝里，凉丝丝的，顺着指尖往下滴。
她盯着指尖看了两秒，直到水珠滴在桌布上，晕开一小圈湿痕，才转身坐回小椅子上。
椅子腿轻轻蹭过地板，没发出声响，怕吵到桌上的面包。
镜头对着餐桌，上面摆得整整齐齐，没有一点乱：
两片全麦面包压着桌边，边缘对齐，没错开半分；煎溏心蛋的边缘泛着金黄，蛋黄刚好在正中间；生菜叶捋得没有一丝褶皱，铺在蛋旁边；温牛奶的瓶口还冒着极淡的白气，杯壁上没沾一点奶渍。
秦翡的手指在桌面上虚画，一笔画勾出三角形，画得很慢，每一笔都很直。
画到第三遍，她停下来，指尖在桌面顿了顿，小声说：“这次不歪了，能切出一样的三角。”
弹幕里“小绿-环保小卫士”立刻冒出来，绿色的字体很显眼：
“主播今天做三明治呀！那个溏心蛋看着好嫩！我早上也吃了全麦面包，不过我妈切的是正方形～”
后面还加了个咬面包的小表情，很活泼。
秦翡抬眼扫过弹幕，慢慢点头，指尖捏住一片面包的边角，把它对齐另一片面包的边——没错开一点，像在拼积木。
“正方形会歪，咬的时候面包渣会掉在衣服上；圆形会滚，放在桌上会跑，捡起来很麻烦。”
她顿了顿，指了指桌角的拐杖模型，声音轻了点：“三角形最稳，像拐杖的底座，不会晃，拿着也舒服。”
她拿起那把浅灰色刀，刀把贴着掌心，大小刚好合适。
这是小陈上周送的，当时小陈还特意说：“秦小姐，你试试这个握感，跟你之前设计的拐杖扶手弧度差不多，切东西的时候能稳点，不会滑手。”
此刻秦翡拇指按在刀背，刀刃对准面包对角线，慢慢往下压——动作轻得像怕碰疼面包，没发出刺耳的切割声。
直到“咔嗒”一声轻响，面包分成两个一模一样的三角形，边边角角都对齐，没有一点歪。
连掉下来的边角料，她都捡起来，摆成小小的三角堆，推到盘子角落，没让它们散着。
“边角料也要整齐，不然零件会不高兴。”她对着镜头小声说，像在跟零件解释，指尖还碰了碰边角堆。
夹煎蛋时，她用筷子把蛋黄拨到正中间，没让蛋黄沾到面包边；又把生菜铺得平平整整，边角都塞进面包里。
再轻轻按了按三明治，举到镜头前慢慢转了一圈，让观众看清楚：“这样咬着舒服，每一口都有蛋和生菜，不会只吃到面包。”
她又补充，眼神落在三明治上：“零件也喜欢整齐，上次我装拐杖，把螺丝放乱了，它一整天都拧不紧，跟我闹脾气，最后重新摆好螺丝才听话。”
“林氏医疗-林晚”的弹幕紧跟着飘上来，带着个猫咪的表情：
“哈哈！我太懂这种小固执了！我家猫叫年糕，吃饭必须用带小花的浅口碗，上次我给它换了个圆碗，它蹲在旁边扒拉了半天，宁愿饿着也不吃，最后还是把小花碗找出来才肯动嘴！”
“风启科技-陈”的弹幕也来了，语气温温的，带着点理解：
“这是自闭症患者常见的感知习惯，通过固定的形状、顺序能获得安全感，减少不安。上次我去秦小姐的工作室，看她装拐杖，必须按‘螺丝→传感器→轮子’的顺序来，错一步就会全部拆开重新来，特别认真，对自己的要求很高。”
秦翡刚要咬三明治，手机突然“叮咚”响了——声音很轻，是她特意调的提示音，怕吵到零件。
她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点开小陈的私信——里面是张奶奶的照片，拍得很清楚。
照片里，张奶奶拄着试做版智能拐杖，在小区小花园的石子路上走，拐杖底部的轮子跟着脚步转，没晃一下，很稳。
张奶奶脸上笑着，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手里还拎着个蓝布包，包角露着半根翠绿的黄瓜，看着新鲜。
私信里写：“秦小姐，张奶奶说拐杖特别稳，走了两圈都不累，没觉得胳膊酸。她还问你早餐吃了没，让你别光跟零件打交道，得好好吃饭，别饿肚子。”
秦翡盯着照片里张奶奶的笑脸，自己也笑了，眼睛弯成小月牙，嘴角翘起来。
她咬下一大口三明治，慢慢嚼着——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数到十二下，才咽下去，动作很规律。
弹幕里没人催，都安安静静等着，没发一条刷屏的消息。
“嚼十二下，能尝出面包的麦香味，不会浪费味道。”她咽下后说，又指了指屏幕里的张奶奶，“张奶奶开心，拐杖也开心，今天它肯定会乖乖配合调试，不会闹脾气。”
“用户-阿泽”发了条弹幕，带着个点赞的表情：
“我刚才也把面包切成三角形了！好像真的比之前好吃！嚼的时候能咬到均匀的料，不会一口只有面包。”
秦翡看到这条，又咬了一口三明治，小声说：“对吧？整齐的东西，味道也会变好，零件也喜欢整齐的环境。”
“小绿-环保小卫士”又接话，绿色的字很显眼：
“我也试试！等下切面包就按主播的方法，说不定我也能尝出麦香味～对了主播，你的牛奶温的刚好吗？我上次喝凉牛奶肚子疼了。”
秦翡点点头，慢慢嚼着第二口，指尖轻轻碰了碰牛奶瓶——瓶壁温温的，不烫也不凉，温度刚好。
“刚好，温三分钟，不会凉，也不会烫嘴，你也可以试下温三分钟。”
秦翡刚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咽下去，手里的牛奶瓶还没放下，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是“小陈-风启”，她立刻接了。
“喂，小陈。”她把手机贴在耳边，声音轻轻的，手指还捏着牛奶瓶的瓶颈，没松开。
“秦小姐，您千万别慌！”小陈的声音带着点急，背景里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像是在快步走，“刚收到社区王主任的消息，有人在你直播间发了阳光小区的截图，好像是扒出你的住址了，还说了具体的楼栋号，我已经让王主任帮忙拦着了！”
秦翡捏着手机的手指顿了顿，指尖有点用力，把手机壳捏出轻微的印子。
她转头看向窗外的老槐树，树枝上有几只麻雀在跳，叽叽喳喳的，却没让她觉得安心：“他们……为什么要扒这个？我没说过住址，也没让他们看窗外。”
“可能是好奇，没考虑到会打扰你。”小陈的语气软下来，没那么急了，带着点安慰，“我已经联系社区安保了，让他们加两个人在小区门口值守，不会有人随便进楼栋，也不会有人敲你家门，你安心直播就行。”
他顿了顿，又说：“你要是不想直播，就先关一会儿，等我们把事情处理干净了再开，别勉强自己。”
秦翡沉默了几秒，眼睛还盯着窗外的老槐树，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不用关，避障模块还没测，今天还没让它‘工作’，不能让它等太久，零件会着急的——上次让传感器等了半天，它后来总报错。”
“那你有事随时跟我说，别自己扛着，电话24小时开机。”小陈叮嘱，语气很认真，“张奶奶刚才还跟我打电话，问要不要她上来陪你，她说她就在楼下小花园，手里还拿着你爱吃的水果糖，上去很方便，还能帮你看着门。”
“不用，让她晒晒太阳，楼下的阳光好，她喜欢晒太阳。”秦翡说，想起张奶奶早上在花园走拐杖的样子，嘴角弯了弯，“等下我调试完避障模块，再下去找她，跟她一起看拐杖的指示灯亮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