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百眼魔君道心受挫,满心迷茫于孙悟空那不可思议的来历与实力时,天际忽然祥光缭绕,瑞霭纷纭,一个温和而带着笑意的声音悠然传来:
“大圣真是神威赫赫,风采更胜往昔啊。”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素雅仙袍、头戴华胜、仪态万方的女仙,驾着祥云缓缓落下,正是那黎山老姆。
她面容慈和,眼中带着赞叹之色,看向孙悟空。
孙悟空一见来人,眼睛中顿时露出惊喜,收了那副审视百目的架势,拱手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黎山老姆,许久不见,老姆一向可好?”
“今日怎么得闲,到这荒山野岭的黄花观来了?”
黎山老姆含笑还礼,温声解释道:“大圣,贫道方才自龙华会上归来,心中忽有所感,运起玄功推算,方知你们师徒行至这黄花观,当有一场劫难纠缠。”
“细察之下,这观中也唯有这位修行千年的百眼魔君,凭借其天赋异禀的神通,或有能耐为难诸位。”
“百眼魔君?”孙悟空眨了眨眼,他只听这道士自称多目怪,这名号倒是霸气。
“不错,正是百眼魔君。”
黎山老姆点头,目光扫过一旁神色变幻不定的蜈蚣精,进一步解释道,“他本是个百眼魔君,因其肋下有千只金眼,故又唤做多目怪。”
孙悟空恍然,拍了拍手:“百眼魔君,这名头听着是比多目怪气派些,倒也名符其实。”
黎山老姆继续道:“我推算到此,心中担忧,这百眼魔君的金光神通非同小可,一旦施展开来,金光罩体,黄雾弥漫,等闲仙神难逃。”
“只怕会给大圣和长老们平添许多麻烦。故此特赶来看看,想着若有必要,或可略尽绵力,相助一二。”
她说到这里,脸上笑意更浓,带着由衷的赞叹,
“却不曾想,大圣神通广大,竟凭一己之力,不仅轻松破了他的金光阵,更是将其彻底降伏。”
“更令人惊叹的是,大圣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窥其奥妙,领悟出属于自身的金光神通。”
“这般悟性,这般手段,当真是可喜可贺,令人佩服。”
孙悟空被黎山老姆这般当面夸赞,饶是他脸皮厚实,也不禁有些赧然,摆了摆手,故作谦逊道:
“老姆过奖了,过奖了。”
“不过是些微末伎俩,机缘巧合罢了,实在不足挂齿,不足为奇。” 然而,话虽如此,他那咧开的嘴角和眉梢眼角的得意之色,却是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活像个被大人夸奖了的孩子。
黎山老姆将孙悟空这番神态看在眼里,心中暗笑。
她还记得当初在天庭威风八面,左呼右唤的齐天大圣,那时候的他虽说天真烂漫,但也狂傲不羁,睥睨天下,何时变得如此……嗯,如此“谦逊”又“鲜活”了?
看来这西行之路,磨砺心性,果真不假。
而一旁瘫坐在地、法力耗尽、受伤不浅的百眼魔君,听着孙悟空与黎山老姆这番对话,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同时也充满了巨大的困惑。
“大圣?这……这是什么官职?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他苦苦思索,却毫无头绪。“黎山老姆我自然是知道的,那是上古便得道的大仙,地位尊崇。
可她对这孙悟空竟也如此客气,口称‘大圣’?这‘大圣’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越想越是糊涂,感觉自己千年来的认知被彻底颠覆。
终于,他按捺不住满心的疑问,趁着孙悟空与黎山老姆交谈的间隙,插言道:
“那……那个……贫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交谈被打断,孙悟空和黎山老姆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他身上。
被这两位大能的目光注视着,百目魔君纵然修行千年,也不免感到一阵心慌气短,他缩了缩脖子,小声询问道:
“孙长老,你先前不是说,你是花果山的美猴王吗?怎么又成了‘大圣’了?”
见他一副(黄花观土鳖)懵懂样,黎山老姆不由得莞尔一笑:“你这蜈蚣精,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埋头炼丹,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随即看向孙悟空,见他挺胸抬头,一副“快夸我”的得意模样,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叹,暗忖这猴王果然是赤子心性,率真可爱。
便顺着他的心意,正色向百目魔君介绍道:
“你听好了。”
“大圣乃是天庭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亲自下旨册封的尊号——齐天大圣。”
“官居极品,与天同齐,见三清称个‘老’字,逢四帝道声‘陛下’,各路仙卿神将,无不敬重。”
“齐……齐天大圣?”
“与天同齐?”
百眼魔君彻底惊呆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比他的金眼还圆。
这猴子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高?
怪不得黎山老母也要口称“大圣”,以礼相待,怪不得他能如此轻易破去自己的金光阵,原来对方的跟脚和实力,早已是站在三界顶端的存在。
震惊过后,百眼魔君心中反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甚至涌起一股诡异的“欣慰”。
自己还当是自己跟不上时代了,原来对面是挂。
那就好,那就好……
黎山老姆见百眼魔君神色变幻,知他心中震撼,便不再多言,转而看向孙悟空,询问道:“大圣,这百眼魔君,虽有过错,但修行不易,亦未造成大患,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于他?”
“处置?”
孙悟空挠了挠头。
他一开始确实察觉到这老道在听闻“吃肉长生”时眼中闪过贪意,后面在自己落入金光阵中时对方也确实是心术不正,
但其后表现倒也坦荡,也没做出什么要紧事来,自己还受了他的茶,
真要打杀了吧,似乎有些过分;放了吧,又怕他日后造孽,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见孙悟空面露为难,黎山老姆微微一笑,主动开口道:“既然大圣一时难以决断,不如便将此人交给我来处理,如何?”
孙悟空正愁没法子,闻言立刻顺水推舟:“哦?不知老姆打算如何处置?若能省了俺老孙的麻烦,那是再好不过。”
黎山老姆笑道:“大圣放心。”
“贫道有一位故交好友,她道场清幽,正缺一个看守门户、打理药圃的人。”
“这百眼魔君本体乃蜈蚣,颇通药性,正堪此任。”
“待我收了他去,交予我那友人管教,也算给他一个归宿,免得他在外再生事端。”
孙悟空一听,觉得甚好,既解决了问题,又未伤性命,还能让这老蜈蚣“专业对口”,当即拱手道:
“如此甚好,有劳老姆费心安排了。”
孙悟空道谢,不管黎山老姆今日有没有真正帮上忙,人家特意赶来这份心意是好的,这份人情他领了。
至于一只蜈蚣精的去向,他并不十分在意。
黎山老姆点头,随即上前一步,对着尚在消化“齐天大圣”信息的百眼魔君,用手轻轻一指,口中念动真言。
百眼魔君只觉周身一软,扑通一声便倒在尘埃之中,再也维持不住人形。
只见一阵光芒闪过,原地现出一条七尺来长、通体呈现暗金之色的大蜈蚣原型,那千百对步足还在无意识地微微颤动。
黎山老姆面色不变,伸出小指,对着那大蜈蚣轻轻一挑,仿佛拈起一根灯草般,便将那沉重的蜈蚣精提了起来。
她转身对孙悟空道:“大圣,此间事已了,我便先行告辞了,愿大圣保唐三藏一路顺风,早抵灵山。”
孙悟空也拱手还礼:“老姆慢走,多谢援手之情,他日有缘再会。”
黎山老姆含笑点头,驾起祥云,提着那昏昏沉沉的百眼魔君,径自去了。
………
云海中,
百眼魔君道:
“黎山老母,我知道你了不得,你那友人想必也了不得,可你友人就不怕我的金光了吗?”
“还不如放我离去,我也纪念你的恩德,大家好聚好散如何?”
“金光?”
黎山老母有些好笑,“我那故人对付其他人或许有些吃力,但对付你的话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动动手指?”
百眼魔君有些不信,自己怎么说也是一大妖王,败给孙悟空不丢人,不见天庭当初也无可奈何吗?
可黎山老姆那朋友是什么神圣?竟然动动手指就能镇压自己?
见他不信,黎山老母笑道:
“就是她自己不出手,便是他儿子来了,也能轻轻松松降伏于你。”
“我不信。”百眼魔君撇嘴。
“你信还是不信,等你见了她就明白了。”
黎山老母不再多言,喜气洋洋地准备去拜访拜访自己那老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