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猪八戒,哪里是真去放马。
他牵着白马,心不在焉地走着,有青草丰美处也不让马儿吃,只是嗒嗒嗤嗤地赶着马,熟门熟路地绕到了那宅院的后门处。
果然,只见那“丈母娘”正带着三个天仙般的女儿,在后花园的菊圃边赏花闲话。
月光下,美人如画,花香袭人。
三个女儿一见八戒来了,立刻娇笑着闪身进了后门,只留下原地香风。
那妇人却伫立门首,笑吟吟问道:“小长老,不在前厅歇息,牵着马儿往何处去呀?”
八戒连忙丢了缰绳,上前深深唱个大喏,谄笑道:“娘,孩儿是来放马的,顺便……看看娘和姐姐们。”
妇人掩口笑道:
“你这师父忒也精细迂腐,放着现成的富贵温柔乡不要,偏要去那西天跄路吃苦。在我家招了女婿,安享荣华,岂不美哉?”
八戒凑近一步,低声道:“娘有所不知,我师父是奉了唐王死命令的,不敢违抗。”
“师兄们又在前厅挤兑我。孩儿倒是有心,只是……只是怕娘嫌我嘴长耳大,相貌粗鄙,配不上姐姐们。”
妇人打量着他,笑道:“我却不嫌。家中正缺个当家的男子汉,招你一个倒也使得,只是怕我那三个小女儿,年少不懂事,有些儿嫌丑。”
八戒一听有门,连忙拍着胸脯道:
“娘,您千万上复令爱,莫要只拣那小白脸,想我师父唐僧,人才虽俊,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我老猪丑是丑些,却有真本事在身。” 他清了清嗓子,得意地吟道:
“我虽然人物丑,勤紧有真功。
若言千顷地,不用使牛耕。
只消一顿钯,布种及时生。
没雨能求雨,无风会唤风。
房舍若嫌矮,起上二三层。
地下不扫扫一扫,阴沟不通通一通。
家长里短诸般事,踢天弄井我皆能!”
妇人听罢,眼中笑意更浓:
“既然你如此能干家事,倒是个实在人,也罢,你再去与你师父商量商量?若他应允,便招你入门如何?”
八戒把心一横,豪气道:“不用商量!他又不是我生身父母!干与不干,全在孩儿我自己做主!”
妇人点头笑道:
“好!有主见!”
“待我进去与小女们分说。”
说罢,转身进了后门。
八戒心花怒放,只觉得好事将近,连忙将白马拴好,搓着手在门外踱步。
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猪八戒拉着马回到师父歇息处。孙悟空瞥了他一眼,故意问道:
“马放饱了?”
八戒眼神闪烁,支吾道:“呃……无甚好草,没处放马。”
孙悟空与沙僧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一时无言。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宅院腰门“呀”的一声轻响,开了。
两对精致的大红灯笼开路,一副提壶飘着酒香,香云霭霭,环佩叮咚。
那妇人引着三个盛装华服、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儿——真真、爱爱、怜怜,袅袅婷婷走了出来。
妇人笑道:“长老,小女们特来拜见。”
三个女儿排立,朝着凌阳三人盈盈下拜。
但见她们:
一个个蛾眉横翠,粉面生春。真个是月里嫦娥离玉阙,九天仙子下瑶池。
把八戒看得眼都直了,口水险些流出来,淫心紊乱,色胆纵横,扭扭捏捏地凑上前,细声细气地道:“有劳……有劳仙子姐姐们下降……”
凌阳只是垂目,不发一言。
孙悟空抱着金箍棒,鼻孔朝天,全当没看见。
沙僧更是直接转过身去。
妇人笑问:“四位长老,可想好了?哪位肯屈尊,与我小女结下良缘,做个家长?”
沙僧耿直,开口道:“我等已商议定了,就着那位姓猪的师兄,入赘贵府门下。”
八戒一听,又臊又急,连连摆手:“兄弟,莫要栽我,此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孙悟空嗤笑:
“还计议个什么?”
“你‘娘’也叫了,章程也定了,板上钉钉!师父正好给你做个男亲家,这婆儿做女亲家,俺老孙委屈点做个保亲,沙师弟做个媒人。”
“你既是不肯西行,那就留在这里吧。”
“黄道吉日?今日就是天恩上吉,快来拜了师父,进去洞房吧,省的你心痒难耐。”
八戒连连后退:“弄不成,弄不成,这如何使得。”话说如此,但眼神却不住地瞟向师父。
孙悟空哪容他狡辩:“呆子休要聒噪,你口里‘娘’叫得山响,这会子又装什么清白?”
“你快应了,俺们也好讨杯喜酒解乏。” 他一只手真个揪住了八戒的胳膊,另一只手虚引着妇人:
“亲家母,快领你家这好女婿进去,莫误了吉时。”
那妇人顺势上前,笑吟吟道:“正是此理,童子们,速速摆开桌椅,备下上好斋饭,款待三位亲家老爷,姑爷,随为娘进去吧。” 她伸手便来拉八戒。
八戒半推半就,脚下趔趄着,心中天人交战,既有对那啥的渴望,又有对师父师兄的惶恐,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
待八戒跟着走了,片刻后,
“悟净。”
凌阳忽然开口,“去行李中,将为师那件灰色内衬僧衣取来。”
“是,师父。”
沙僧虽不解其意,但依言行事。
他翻找行李,很快找到了那件叠放整齐的灰色内衬。
刚一入手,便觉衣内似有一硬物,形状特异。
沙僧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地递给凌阳:“师父,给您。”
凌阳接过僧衣,缓缓将其展开。随着柔软的布料在膝上铺开,一个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细细的紧箍,赫然显露出来。
它在清冷的月光下,流转着幽微的光华。
“师父,这是……” 沙僧惊讶出声。
一旁的孙悟空更是浑身猴毛一炸,差点跳起来。
这玩意儿他可太眼熟了。
当初要不是师父,只怕他戴的,可不就是此物?
虽未亲尝其滋味,但光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
“为师一直找不到机会送人,如今怕它脏了,不入眼,特意拿出来擦擦。”
凌阳笑容和善,起码在沙僧看来是这样,毕竟师父平常待他们确实是极好。
但在孙悟空看来,师父擦那箍的模样好像是在打磨一把锋利无比的神兵,随着布帛擦拭,那箍越发光亮,那神兵也被打磨得愈发反光。
孙悟空咽了口唾沫,他是没试过这箍的威力,但既然是菩萨给的,还想用在他身上,那威能自然是不用多说,毕竟菩萨也是大神通者,那箍还能是凡品不成?
一旁的沙僧看着大师兄看着那箍显得紧张,心中也是有了些许猜测,他有些担忧地看着猪八戒离去的方向,到底是处了几个月的师兄弟,感情还是有的。
“呼~”
待把紧箍擦得亮堂堂地后,凌阳这才放下,随后倚靠着树干,闭目等待。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