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机重新运转的嗡鸣声还在走廊里回荡，游以初站在病床边记录数据，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她写完最后一行，笔尖顿了顿，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银吊坠——那东西贴着皮肤，有点凉。
柯小凡没走。
他坐在护士站对面的长椅上，腿伸直，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轻轻敲着手机边缘。
灯光从头顶洒下来，照得他眉骨下一小片阴影，他眼神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不是盯着，是“守着”。
等她抬头，他才开口：“你刚才进病房前，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
游以初一怔，下意识耸了耸肩。
“紧张过头容易出错。”他站起身，走近两步，“今天两次突发，一次醉汉堵门，一次设备跳闸。下次呢？你总不能每次都靠别人冲出来救场。”
她抿了抿嘴：“我是护士，不是战士。”
“我没说要你上战场。”他笑了，“但你可以学会怎么把自己‘救’出来。三分钟，教你个最简单的脱身术，不费劲，也不用练肌肉。”
她想摇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柯小凡已经侧身摆出姿势：“来，假设我抓你手腕——就这样。”
他轻轻握住她的右手腕，动作克制，“你别硬挣，顺着我的力往下沉，然后翻掌、拧臂、带肩，走外侧。”
她说不出话，只觉一股力量带着她手腕翻转，整个人被轻轻一带，位置就换了。
“看到了？不是对抗，是借力。”他又重复一遍，语气放慢，“再来一次，这次你主导。”
她试着模仿，动作生涩，但第二次就顺了些。
第三次，她自己完成了整套动作，甚至带出了点巧劲。
柯小凡挑了下眉：“不错啊，反应挺快。”
她嘴角微扬，随即又压下去：“这……真能对付那种人？”
“对付喝高了、情绪失控的普通人，够用。”他点头，“再配上那个震动器，基本能拉开安全距离。真正的狠角色，我也不会让你碰。”
她沉默了几秒，低声说：“可我不想总是被保护。”
“没人一辈子不被护着。”他语气轻松，“我妹家俩娃，天天被我爸妈盯着过马路。这不是弱，是常识。你救人，也得有人帮你避险，这才叫平衡。”
她抬眼看他，灯光下他的轮廓很清晰，下巴上的胡茬没刮干净，不有点小帅，但眼神稳得不像开玩笑。
“那……你还教别的吗？”
“当然。”他从内袋掏出一枚玉符，通体青白，表面有细如发丝的雷纹，“这个，比吊坠强点。不伤人，但能让靠近你的人瞬间失衡三秒——足够你跑或者喊人。”
“这是……武器？”
“低阶护身符。”他笑了笑，“合法合规，不带电击，不喷雾，就是一股震荡波。启动方式简单——握紧它，心里默念‘启’就行。”
“真有用？”
“不信？”他抬手，把玉符按在墙角一个废弃的清洁推车把手处，“看好了。”
下一秒，他指尖轻点玉符背面。
“嗡——”
一声极轻微的震颤扩散开来，推车猛地一晃，轮子打滑，整辆车歪斜着撞向墙壁，发出“哐”一声闷响。
游以初吓了一跳。
“能量释放范围半径一米五，定向传导。”他捡起玉符吹了口气，“它还连着我这边的感应，一旦激活，我会立刻知道你在哪、发生了什么。”
她盯着那枚玉符，声音轻了：“那你岂不是……随时知道我在哪儿？”
“不是监视。”他把玉符递过去，“是备份方案。就像你手机有云备份，万一丢了还能找回。我只是给你多存了个‘紧急恢复点’。”
她接过玉符，触感温润，却隐隐带着一丝电流般的麻意。
“它……在动？”
“认主了。”他说，“你的水灵之气和它起了共鸣。以后贴身带着，别摔，其他不用管。”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玉符，忽然问：“水灵气？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懂这些？为什么……总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
柯小凡没答。
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一划。
一道银蓝色的电弧凭空跃出，在他掌心盘旋成环，像一条微型闪电龙。光晕映在他脸上，一闪即逝。
“你说呢？”他收手，电弧悄然隐没，“就是一个会点小把戏的普通人，刚好不想看你吃亏。”
游以初怔住。
那一瞬的光亮太真实，不是幻觉，也不是魔术。她能感觉到空气里残留的静电，发丝微微翘起，耳膜还有点嗡鸣。
这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东西。
“你……不怕被人看见？”
“这儿没监控。”他耸耸肩，“而且，我信你不会乱说。”
她攥紧了玉符，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几拍。
“所以你是特意来的？不只是查病历？”
“查病历是顺路。”他坦然点头，“看到你被堵在墙角那一刻，我就决定得做点什么。不能每次等事发生才出面，得让你自己有底气。”
她沉默良久，终于把玉符放进内衣夹层，动作认真。
“我会练你教的动作。”她说，“每天下班前练五遍。”
“明智。”他笑了，“下次我突击检查。”
她也忍不住笑了：“你要是在，我不用练。”
“可我不能二十四小时跟着你。”他语气忽然正经，“医院人杂，病人情绪不稳，家属冲动的也不少。你穿这身衣服，就得面对这些。我能帮一次两次，帮不了更多，不如让你自己会多点，才是长远之计。”
她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手上：“那道电……还能再看看吗？”
他挑眉：“想录视频发朋友圈？”
“想记清楚。”她认真说，“万一哪天你不在，我自己也能想起那种感觉——有人撑腰的感觉。”
柯小凡怔住了两秒，忽然抬手。
这一次，电弧不止一道。
三缕银蓝光芒从他指尖窜出，在空中交织成网，轻轻一抖，发出“噼啪”轻响，像是夏夜雷雨前的低语。
“看清楚了？”他收手，“这就是我的底牌之一。不多，但够用。”
她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把这一刻刻进记忆。
“谢谢你。”这次她说得很稳，“不是因为救我，是因为……你愿意让我看见真实的你。”
他咧嘴一笑：“那你可得保密。我要是被送去切片研究，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放心。”她也笑，“顶多跟闺蜜说，我认识个会发电的男人。”
“那我得提醒你——”他故意压低声音，“闺蜜也可能叛变，所以只能你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紧绷的气氛终于松了下来。
游以初看了眼手表：“我快交班了。”
“我等你。”他说，“等你下班。”
“不用。”
“不是陪你。”他双手插兜，“是确保你平安走出这栋楼。这是我给自己定的。”
她无奈：“你真奇怪。”
“奇怪人才活得久。”他靠在墙边，“快去换衣服吧，我在外面等。”
她转身走向更衣室，走了几步，又回头。
柯小凡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个黑色信号接收器，屏幕亮着两点微光——一个是吊坠，一个是玉符，都在正常连接。
她没再说话，推门进了更衣室。
柯小凡靠在墙边，抬头看了眼消防喷淋头，眉头微皱。
三楼东侧线路还是不稳定，刚才处理跳闸时他就发现了。
这种老楼，电路老化不说，还有人私接大功率设备，迟早出事。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电力维修组吗？市第三医院住院部三楼，有个配电箱需要紧急检修……对，现在就来。”
挂了电话，他低头看着信号器。
两个光点安静闪烁。
夜风从走廊尽头吹进来，卷起一片废纸。
他站在灯下，影子拉得很长。
游以初换好便服走出来时，看见他还靠着墙，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走近。
他忽然睁眼。
“走吧。”他直起身子，“我送你到公交站。”
“你会一直这样吗？”她突然问。
“哪种？”
“在我身边。”
他没直接回答，只是把手插进裤兜，信号器屏幕亮了一下。
“至少，”他说，“在你不需要我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