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一直沉默的言珺突然大喊一声。
旁边释放精神异能的常青动作顿了顿，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戈棉注意到常青的异能消散的那一刻，刘盛泽眼里恢复了清明，手却还不自觉地往前想抓住什么。
结合言珺之前说的他和他姑姑的故事，不难猜到刘盛泽口中的“言瑛”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姑姑。
刘盛泽刚才一直念叨着“是我杀了她”，所以这才是言珺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吗？
戈棉眼神复杂地看向言珺，张了张口，但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旁边的裴闻翛依旧面无表情，他看着眼前的场面，心里却并没有感到多畅快。
戚晚被刘盛泽这副样子惊到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许禾则是侧过了脸，表示眼不见为净。
在常青的精神控制下，刘盛泽的一生以一种滑稽的表演展示在大家面前。
这种感觉很怪异，像是看了一场真人演绎的牵丝戏，而演员已经为了达到完美无瑕的表演效果，耗尽了一生的气力。
刘盛泽恢复清明之后就摔坐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他此刻比他身后的虞美人还要脆弱，在冷风的吹拂下，迅速地枯萎凋零。
“你赢了，”刘盛泽沉默了半晌，深深看了一眼戈棉，从胸腔里吐出一句话，“裴闻翛，我……”
“我还有机会见到瑛儿吗？”这句话不知道在问谁，总之言珺愤怒地吼了回去：“你想得美！姑姑再也不会愿意看到你，你死了这颗心吧！”
“说的也是，”刘盛泽面露苦笑，竭力地抬起脑袋看了言珺一眼，“对不起啊，虽然有点晚……”
在言珺愤怒怨恨的目光中，他最后轻声说了一句：“原来真正重要的，我早就失去了……”
然后头一点，再没了动静。那一眼，原来是最后再看言珺一眼的意思。
言珺见状，闭着眼睛猛地转过头，像是不愿面对现在的情况。
让他怎么面对呢？是让他接受他的亲姑父杀了自己的亲姑姑还是他控制利用了他近十年的姑父其实对自己还有所谓的亲情在？
实在太可笑了，他原以为自己的生活就已经很像荒诞的戏剧了，可乱成了一锅粥的生活又被猝不及防地在里面撒了把料，然后逼着他为了果腹全部咽下去。
言珺想到这，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抬起头看向裴闻翛，又移到戚晚身上，说出来的话近乎绝情的冷漠：“这样的情况，你们也算报仇了吧？”
“如果还不解恨，尸体你们拿去吧。”
“反正城里的尸体已经够多了。”
戈棉他们没说话，只是看向一言不发的戚晚。
因为上次带他们从广场逃出来，对于他一个刚觉醒异能没多久的一级异能者来说，还是太极限了。
所以最近他除了开锁这种小事情，几乎已经暂时失去了攻击的能力，所以他知道，常青在入城之后一直在默默地护着他。
当然，还有车队的其他人，而且，他捏了捏口袋里剩下的一枚硬币，他还要替妈妈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虽然外面应该也不是末日之前的样子了，可他还是想带着妈妈的一份，去看看和S市不一样的天空，希望那里的人，不会再失去妈妈吧……
所以，戚晚释怀地看着言珺，声音坚定：“不用了，人死债消，到此为止吧。”
常青用力摸了摸戚晚的小光头，笑道：“不错嘛，小七万，三观挺正啊。”
戚晚被他薅地身体直晃，?(????????)????，戈棉和许禾好笑地看着这一幕，放下心来。
“走吧，”裴闻翛说道，“青芽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
“人死债消？”
等戈棉他们重新走入了隧道，不见人影后，山谷里响起一声低喃。
言珺垂下眼眸，念着这一句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戈棉他们从隧道里返程的时候，发现它并不像来的时候感觉有那么长，也许是身边有了一群叽叽喳喳聊天的人，又也许是因为知道前方有人在等着吧。
出了隧道，戈棉第一个迈入便利店，正想开口呼唤蒋允安，告知他们已经回来了，额头上却猝不及防地被堵上了一个黑漆漆的枪口。
戈棉眼神一移，发现蒋允安已经被人控制了起来，手被绿色的藤蔓绑住了，嘴也被封着，此刻正眼神急切地看着她。
身后的裴闻翛第一时间发现戈棉的不对劲，他脚下生风，瞬闪到戈棉身边，看到对着戈棉额头的枪口，眼里闪过恐怖的杀意。
戈棉眼睁睁看着离她不过厘米远的枪突然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力道拧出了诡异的角度，然后视线一晃，有人突然挡在了她身前。
裴闻翛伸手死死捏住握枪的人的手腕往下一掰，随着男人的惨叫声，裴闻翛这一瞬间收回手的同时，房间里传出了一声闷响。
那支枪炸膛了。
所有的事情发生不过眨眼之间，贺燕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下属就已经废了一只手。
他拧着眉让人把伤员带下去接受治愈异能者的治疗。
好在队伍里有三级的治愈异能者，暂时保住他的手是没什么问题的，之后抓紧时间送回A市接受手术，也能恢复如初。
他想到这里松了口气，抬头看到一脸戾气的裴闻翛，又皱起了眉：“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S市市长的住处的密室里出来？”
他来之前看过S市的绝密资料，上面记录的异能者等级虽然有让人吃惊的三级和四级异能者，但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气息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显然不在资料给的范围里。
他们执法者军队在末日来临的那一天就开始有组织地训练异能者，所以军队里的异能者等级远远超过普通人。
但是出于个人身体条件的各种限制，现在队伍里也只有两个三级异能者，除了那个三级治疗异能者就只有他是三级植物系异能了，其他执法者多数只是两级。
当时接这个任务，主要就是觉得不过就是来S市接个人，看到绝密资料里突然冒出来那么些高级异能者的时候还大吃了一惊，但是毕竟是任务，他并没有多问。
但自从来到S市，惊吓总是一个接一个的。
先是死寂的城市，再是满街道的尸体，然后又在S市市长的住处发现了一个三级的空间异能者。
然后又是一堆等级参差不齐的异能者，其中这个男人恐怖的气息又让人琢磨不透。
他这次任务是捅了高等级异能者的窝了？怎么平时根本见不到的高级异能者在S市像萝卜大白菜一样常见？
幸好他的植物异能特殊一点，可以暂时抵消同等级的异能效果，不然就让那个空间异能者给跑了。
想到这里，贺燕瞥了一眼被控制起来的蒋允安，蒋允安优雅地赏了他一个白眼。
“放开允安姐！”常青想伸手释放异能控制抓着蒋允安的人，却突然地发现自己的异能用不了了，他惊恐地看着许禾。
许禾神色难看地摇了摇头，她的异能也失效了。
戈棉见状，想试着凝聚火球，却发现手心里连个火星都没出现，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脚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缠上了一圈绿色藤蔓！
因为这藤蔓太轻了，一时间居然都没意识到。
“脚下的藤蔓有问题！”随着戈棉的提醒，大家纷纷朝脚上看去。
果然大家都被藤蔓悄无声息地“偷袭了”，常青一边低头扯脚上的藤蔓，一边骂骂咧咧：“你小子玩阴的？到底有没有素质！”
“兵不厌诈嘛。”贺燕耸了耸肩，理所当然道。
戈棉这才注意到这群人手里除了持有枪械，身上还穿着执法者军队的服装，尤其是领头的这个男人，肩上绣着三个绿萝叶的图案。
像他这种年纪，能做到这个位置，这在执法者军队里面也是凤毛麟角了。
“也许是有什么误会？”戈棉上前试图调解，毕竟执法者军队和普通执法者不一样，他们从来不做法律规定之外的事。
“他们和S市无关，”言珺突然在众人的视线中从隧道钻了出来，“今天刚来投奔我，就是没赶上好时候罢了。”
贺燕看着这张和任务档案上别无二致的脸，没多管闲事纠结裴闻翛等人的事情，挥手让人放了蒋允安。
蒋允安揉了揉发麻的手臂，用空间瞬移到贺燕身后，猝不及防地给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被踹地往前踉跄了两步的贺燕被言珺扶住了，他满脸不可思议地回头，却只看到蒋允安的白眼。
……
等戈棉和贺燕彻底交涉完蒋允安和他之间的矛盾之后，贺燕勉强不追究了。
为避免以后的麻烦，还简单解释了一点刘盛泽和他们之间的恩怨。
贺燕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反而诚恳地邀请他们加入军队，但被大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贺燕也没有坚持，只是眼里带着对人才的宽容和欣赏，一定要亲自送他们出城。
离城门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贺燕突然出声喊住他们。大家转过头看向他，眼神带着询问的意思。
“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说一声。”
贺燕神情冷肃地说道：“人死债消，不及子孙。”
大家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在贺燕疑惑的视线中相视而笑，戚晚脸上也第一次流露出笑意。
是啊，从现在开始，就已经是崭新的明天了，怎么能不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