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堑关的硝烟尚未散尽,林缚言已踏着碎甲登上城楼。关外的妖尸正在焚天教的余火中蜷缩,焦糊的气息混着寒天宗冰棱融化的水汽,在朝阳下凝成淡淡的虹光。他指尖抚过城砖上的剑痕,那是昨夜妖王巨爪留下的印记,此刻正泛着银白的星纹——太玄门的修士用星力将裂痕锁死,像给伤口缝上了细密的针脚。
“林缚言!”石砚扛着断裂的火铳跑过来,甲胄上的焦痕还在冒烟,“清点完了,妖族主力溃散时,往十万妖山深处退了,留下的残兵被我们围在断魂崖,要不要追?”
林缚言望向远方云雾缭绕的妖山,那里的轮廓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像头蛰伏的巨兽。“不追。”他摇头,声音带着彻夜激战的沙哑,“断魂崖地势险要,妖族惯用陷阱,穷寇莫追。”他指向关内,“先把伤兵安置好,让合欢谷的姑娘们去处理尸骸,万毒谷的药圃该补种了——这次大战耗了太多疗伤药。”
石砚咧嘴一笑:“早安排了!焚天教的兄弟正用余火给伤兵烤干粮,寒天宗的冰泉也引到了伤兵营,说是冰泉泡过的伤口好得快。”他忽然压低声音,“对了,太玄门长老说,昨夜你引镇界碑之力时,碑上多了道新纹,像株稻穗。”
林缚言心中一动,转身走向关中央的镇界碑。碑体上,历代修士的名字旁,果然多了道淡金色的纹路,稻穗低垂,颗粒饱满,穗尖还缠着丝冰棱、沾着点火星,像极了万宗田的同心稻。“是生息之力。”他轻声道,指尖落在稻纹上,碑体微微震颤,仿佛有粒种子在石下破土。
关内已响起重建的声响。寒天宗弟子正用冰棱修补断裂的箭塔,冰砖层层咬合,比原来的石塔更坚;焚天教修士将妖尸的枯骨碾碎,混着火炭灰撒进农田,黑褐色的土壤顿时泛起油光;合欢谷的姑娘们提着花篮,将花瓣撒在染血的石板路上,粉白的花瓣遇血竟化作点点绿光,驱散了浓重的腥气。
万毒谷的药圃里,谷主正带领弟子补种灵草。那些被妖气蚀死的药苗根部,竟钻出了细小的嫩芽,是太玄门的星土混着焚天教的火灰,让残根重新焕了生机。“你看这‘回魂草’,”谷主捧着株带露的幼苗,“以前要三年才开花,现在沾了点妖族的血,反倒长得更旺了,真是奇了。”
林缚言接过幼苗,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那是万宗田的共生灵力,竟能在妖血的滋养下生出新的韧性。他忽然明白,所谓道统,从不是温室里的娇花,而是能在血火中扎根、在余烬里抽芽的野草,只要根还连着土地,就永远烧不尽。
午后,断魂崖传来传讯:被围的妖族残兵突然集体自爆,妖气冲天而起,在崖顶凝成个巨大的黑茧。“是‘血祭重生’!”太玄门长老捧着星盘赶来,盘面的妖星亮得发紫,“他们要献祭残兵的精血,催生新的妖王!”
林缚言立刻召集各宗修士:“寒天宗随我守崖口,用冰棱阵困住黑茧;焚天教绕后,在妖气扩散前布下火网;合欢谷备足迷药,防止妖气外泄;万毒谷带‘化瘴丹’,若黑茧破壳,立刻用药雾压制;太玄门布星阵,切断黑茧与妖山的灵力联系!”
队伍行至断魂崖时,黑茧已膨胀到十丈宽,表面的黑雾如活物般翻滚,隐约能看到里面有骨骼在生长。寒天宗弟子立刻布下冰棱阵,冰链如银蛇缠上黑茧,却被黑雾腐蚀得滋滋作响。“加冰魄!”石砚嘶吼着,将寒天宗的本源灵力注入冰链,冰链瞬间凝出层玉色,黑雾终于退了退。
焚天教的火网在崖顶铺开,赤红色的火焰与冰链交织,在黑茧外织成个巨大的茧房。妖气撞上火网,发出凄厉的尖啸,却始终冲不破这层冰火壁垒。合欢谷的迷药顺着风飘进茧房,粉色的雾气混着冰火之气,让黑雾的翻滚渐渐迟缓。
“就是现在!”林缚言纵身跃至黑茧上方,将镇界碑的稻纹灵力灌注在剑上,剑身顿时泛着金芒,“万宗合力,破!”
寒天宗的冰链猛地收紧,焚天教的火网骤然收缩,合欢谷的雾气化作利刃,万毒谷的药雾蚀向黑雾,太玄门的星阵降下银雷——五道力量同时砸在黑茧上,黑雾如玻璃般碎裂,露出里面尚未成型的新妖王。
那怪物生着七颗头颅,却都没长全,四肢扭曲如藤蔓,正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吼。林缚言剑指其眉心,稻纹灵力顺着剑尖涌入,怪物的嘶吼突然变成呜咽,七颗头颅竟同时流出眼泪,眼泪落在地上,竟长出了翠绿的草芽。
“它还有灵智。”林缚言收剑回鞘,“没被彻底异化。”
太玄门长老上前细看,星力在怪物周身流转:“是镇界碑的生息之力起了作用,压制了它的凶性。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净化它。”
接下来的三日,各宗修士轮流以灵力净化新妖王。寒天宗的冰魄洗去它身上的血污,焚天教的火髓烧尽它的戾气,合欢谷的花魂滋养它的灵智,万毒谷的药灵修复它的残躯,太玄门的星力为它重塑骨血。当第七日的朝阳升起时,怪物已化作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只是眉心还留着点妖纹。
“我叫阿烬。”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声音怯怯的,“谢谢你们……没杀我。”
林缚言望着他眉心的妖纹,忽然想起天堑关的镇界碑:“你愿留在关内吗?万宗田的地,能种出养活你的灵谷。”
阿烬抬头,眼里闪着光:“真的?我也能种稻子?”
石砚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当然!焚天教的火土最肥,保证你种的稻子比谁都壮!”
消息传回天堑关时,关内正在举行新的祭典。不是庆功,而是给战死的修士立碑。碑石就用断魂崖的黑石,上面没刻名字,只刻了株稻穗,稻穗下写着“余烬生薪”四个字。
林缚言站在碑前,看着各宗修士在碑旁种下同心稻的种子。寒天宗的冰泉润着土,焚天教的火灰焐着根,合欢谷的花粉落着肥,万毒谷的药灵护着苗,太玄门的星光照着芽。他忽然明白,争霸天下的终极,从不是踏碎所有敌人,而是让仇恨的余烬里,能长出共生的新苗;让杀戮的土地上,能结出安宁的稻粱。
阿烬蹲在田边,小心翼翼地给种子浇水,指尖的妖力遇上稻种,竟化作层温润的光膜。远处的和光兽虚影在云端盘旋,发出清越的啼鸣,像是在为这片重生的土地,唱一首崭新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