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褪尽时，第一道警讯便撕破了九州的天幕。
是来自西陲的传讯鹰，翅膀上沾着暗红的血渍，爪子攥着半片撕裂的兽皮——那是十万妖山外围哨所的警戒符记。符记上的灵力溃散成齑粉，落在林缚言掌心时，还带着刺人的腥气。
“是兽潮。”太玄门的星士指尖划过星盘，盘面的星辰乱成一团，最边缘的妖星亮得发紫，“比往年早了三个月，规模……至少是从前的十倍。”
传讯鹰发出凄厉的啼鸣，展开的翅膀下，映出远方天际翻滚的黑云——那不是云，是被妖群踏起的烟尘，夹杂着无数妖兽的嘶吼，从十万妖山的沟壑里漫出来，像融化的墨汁漫过宣纸，所过之处，林木弯折，山石崩裂。
“各宗弟子，列阵！”林缚言的声音撞在城楼上的铜钟上，震得每个人耳膜发颤。他腰间的佩剑已出鞘，剑穗上系着的五色谷粒（那是万宗田去年的收成）正发出微光，“寒天宗守住北门冰障，焚天教加固东门火墙，合欢谷的药粉撒在护城河，万毒谷的驱虫香燃起来，太玄门随我守中军！”
吼声未落，第一波妖兽已撞在西陲城的结界上。是些长着骨刺的妖狼，皮毛像淬了毒的钢针，撞得结界泛起青紫色的涟漪。寒天宗的弟子们齐齐呵出寒气，冰棱顺着结界蔓延，瞬间冻住了最前排妖狼的四肢，可后面的妖熊接踵而至，熊掌拍击的闷响让城楼都在抖。
“东门要破了！”焚天教的修士在传讯符里嘶吼，“这些妖獾不怕火，它们皮上裹着泥浆！”
林缚言望向东门，那里的火光确实暗了下去，原本腾跃的火舌被灰褐色的泥浆压得只剩残焰。他咬碎舌尖，将血珠弹向掌心的五色谷粒，谷粒骤然炸开，化作五道流光射向五门：“万宗田的灵力，借你们一用！”
北门的冰障突然泛起层玉色，冻住的妖狼身上结出晶亮的冰花，连骨刺都变成了剔透的冰棱——那是合欢谷的花蜜融在了寒气里。东门的火焰猛地窜起三丈高，泥浆遇火竟化作助燃的油脂，焚天教修士的欢呼混着妖兽的惨叫传过来——是万毒谷的药粉起了作用，泥浆里的毒素被火一烤，反成了火引。
“妖兽在啃咬南门的吊桥！”合欢谷的姑娘们带着哭腔喊，她们洒下的迷药对那些长鼻象妖没用，象牙已撞得铁链咯吱作响。
林缚言纵身跃下城楼，剑穗上的谷粒微光指引着方向，他掠过长街时，太玄门的星士们正将星盘嵌进城墙，星光照亮的地方，妖群的动作明显迟滞。“用星钉！”他扬声喊道，星士们立刻将淬了冰、裹了火的星钉射向象妖的关节，那些原本刀枪不入的皮肤，竟被星钉扎出了血洞——那是寒天宗与焚天教的灵力，借星力催发的效果。
刚稳住南门，西侧的山坳里又传来异动。是些生着双翼的妖蝠，正从结界的缝隙里钻进来，黑压压的一片遮了半个天。万毒谷的弟子们立刻点燃驱虫香，可妖蝠数量太多，香雾根本挡不住。
“让开！”林缚言剑指苍穹，将体内的五色灵力全部灌注在剑上，剑身嗡鸣着化作道流光，劈开蝠群最密的地方。他忽然想起石砚说过的话——“庄稼都知道互相帮衬”，便对着传讯符大喊：“寒天宗凝冰网，焚天教缀火星，合欢谷撒花粉！”
冰网瞬间罩住蝠群，火星落在冰网上，竟燃起蓝幽幽的火焰，而花粉一遇火，立刻化作黏腻的胶状物，将挣扎的妖蝠牢牢粘在火网里。惨叫声此起彼伏，蝠群像片烧融的黑布，簌簌往下掉。
日头升到正中时，妖兽的攻势稍缓，城楼上的众人终于能喘口气。林缚言靠在垛口，看着城外堆积如山的妖兽尸骸，剑穗上的五色微光只剩残烬。他忽然发现，每个人的灵力都带着别的宗门的印记——寒天宗弟子的冰棱上沾着合欢谷的花粉，焚天教的火焰里混着万毒谷的药香，就连太玄门的星钉，都裹着层薄薄的冰壳。
“看！”一个小弟子指着十万妖山的方向，那里的烟尘中竟升起道七彩的光带，像道屏障，将后续的妖群拦在了山坳里。
是万宗田的方向。那片曾滋养出五色谷粒的土地，此刻正腾起冲天的灵气，谷穗、花魂、药精、冰魄、星火在光带里交织，像无数双手，合力推住了兽潮的浪头。
林缚言握紧佩剑，剑穗的微光忽然又亮了些。他知道，这不是结束，但只要这股合力还在，哪怕十万妖山的狂澜再猛，他们也能筑起更牢的堤。
城楼下，各宗弟子互相搀扶着包扎伤口，寒天宗的冰棱给焚天教的修士敷着烫伤，合欢谷的姑娘们用万毒谷的药膏涂抹被妖爪抓伤的手臂，太玄门的星士正帮石砚修补他那柄被妖熊拍弯的大刀——刀身上，还沾着点五色谷粒的粉末。
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城楼，却吹不散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稻香。林缚言望着光带尽头的万宗田，忽然笑了。原来最坚实的屏障，从不是冰冷的城墙，而是这些在并肩作战里，渐渐长成一团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