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城的柳枝抽出新绿时,雪域的信使终于踏着融雪抵达。他身上的裘衣还沾着冰碴,怀里却紧紧揣着个油布包,见到林缚的第一句话就是:“首领让俺把‘冰湖春’的头坛酒送来,说要请陛下尝尝雪域的心意。”
油布包解开,陶坛上还留着雪域特有的冰纹,封泥上印着个歪歪扭扭的“丰”字——是首领的小孙子刻的。林缚让人启开泥封,醇厚的酒香立刻漫了满殿,带着冰湖的清冽和新米的甜,竟比预想中更绵长。
“好酒。”林缚舀出一碗,递给出使,“你先尝尝,这是你们自己酿的酒。”
信使受宠若惊地接过,一饮而尽,抹了把嘴笑道:“比青稞酒顺多了!张师傅说,等明年稻子收得多了,就教咱们做果酒,用冰湖的野果子泡,说不定比这更甜。”
苏眉端来刚蒸好的米糕,用的正是雪域送来的新米:“尝尝这个,用你们的米做的,加了龙安城的桂花蜜。”
信使掰了块米糕塞进嘴里,软糯的米香混着桂花的甜,眼睛都亮了:“比俺们的青稞饼细滑!回去俺得跟首领说,让婆娘孩子们都来学做这个,冬天窝在帐篷里,烤着炭火吃米糕,想想都美!”
林缚听着他的话,忽然想起李太医的信。老医者在信里说,雪域的学堂已经开了三个班,孩子们背着龙安城送来的布书包,里面装着《算经》和《农桑图》,放学路上总爱围着保温棚转,问农技师“啥时候能种出龙安城的萝卜”。
“让农科院准备些蔬菜种子,”林缚对苏眉说,“萝卜、白菜、土豆,都挑耐寒的品种,跟着下批商队送过去。再让绣坊做些春装,雪域的融雪天最是湿冷,别让孩子们冻着。”
信使听到这话,“咚”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陛下对雪域的好,俺们都记在心里!首领说了,今年的新米除了留种,剩下的都给龙安城送来,还有冰湖的雪莲子、山涧的铁矿,任凭陛下调用!”
“粮食留着自己吃,”林缚扶起他,“铁矿倒是能用,让工部派些铁匠过去,教他们锻造农具。等雪域的铁器坊开起来,他们自己就能打犁、修水渠,不用再等着龙安城接济。”
信使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羊皮图:“这是首领让人画的‘雪域商道图’,标注了哪段路夏天能走,哪段路冬天能通,还有能歇脚的暖泉。首领说,以后要让雪域的牦牛商队常来龙安城,带些雪莲子、皮毛,换些米糕、布料,做个长远买卖。”
林缚展开地图,见上面用红笔圈出的“暖泉”旁,画着个小小的帐篷,旁边写着“可煮茶”,显然是信使们沿途歇脚时记下的。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雪域使者时,对方还揣着弯刀,眼神里满是戒备,而如今,送来的是酒、是米、是商道图,眼里的光都透着热乎气。
“商队的事,让户部和西域商栈对接,”林缚说,“给雪域的商队免三年关税,再在龙安城划块地,让他们建个‘雪域货栈’,方便他们落脚。”
信使千恩万谢地离开时,怀里揣着新的布书包,里面装着苏眉给的米糕方子、农科院的种子清单,还有林缚亲笔写的“通商令”。他说要快马加鞭赶回去,让首领和族人早点知道这些好消息。
送走信使,林缚和苏眉走到城楼上。春风拂过,柳枝轻摇,龙安城的街市已经热闹起来,卖花的姑娘举着新摘的桃花,货郎的担子上摆着刚出炉的点心,远处的工坊传来叮当的打铁声,混着学堂的读书声,像首轻快的歌。
“你看,”苏眉指着城外的试验田,“今年的‘海沧四号’稻种发芽了,农技师说,产量能比三号再高一成。”
林缚望着那片嫩绿的新苗,忽然觉得,龙盟的天下从不是靠疆域的大小来丈量。当雪域的孩子能背书包上学,当他们的商队能带着皮毛来换米糕,当冰湖的酒香能飘进龙安城的殿宇——这些看不见的联结,才是最坚实的疆界。
暮色降临时,御膳房用雪域的新米煮了粥,就着“冰湖春”的酒,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林缚喝着粥,忽然想起信使说的“烤着炭火吃米糕”,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
窗外,龙旗在春风里舒展,旗面的龙纹仿佛也染上了几分新绿。他知道,雪域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像这春天的新苗,会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生长,直到连成一片,漫过山川湖海,长出一个真正属于百姓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