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倒扣在桌面的第三秒,林清歌的指尖突然抽搐了一下。
她没抬手去翻,也没睁眼。黑暗里,耳膜捕捉到空气的震颤——某种频率的声波正从墙体内侧渗透出来,像无数根细针扎进太阳穴。
红光亮了。
不是渐起,是直接炸开,把整个房间染成血色。警报没响,广播里只循环播放一段旋律,每个音都准得发冷,准得不像人哼出来的。
陆深的声音从通讯器里切进来:“所有出口量子锁定,破解协议失效。”
林清歌终于抬头,右手本能摸向耳垂,却只触到空荡的皮肤。耳钉还在上一章插进了终端,现在她连个能当导体的小金属都没了。
可就在指尖离开耳廓的瞬间,她脑子里闪过周砚秋在录音棚里说的话:“音符错位的地方,才是门。”
她猛地抽出手机,调出《星海幻想曲》残谱的波形图。屏幕上,升F和G交替的那段波纹歪得离谱,像心电图骤停前的最后一抖。
她盯着那道“错误”,忽然笑了。
“陆深,通风口的电磁频率是多少?”
“467.3赫兹,标准正弦波。”
“把我的乐谱导入,用错音那段覆盖基频。”
“你疯了?这种非线性波动会触发警报——”
“它已经触发了。”她打断,“现在的问题不是躲,是让它认错人。”
三秒后,通风口的金属栅栏嗡了一声,缝隙扩大了两厘米。
“走。”她说。
走廊地面刚踩上去就发软,像踩在鼓面上。每一步都激起一圈声波,震得肋骨发麻。林清歌贴着墙根往前挪,余光瞥见陈薇薇背包拉链缝里露出一角八音盒——程雪留下的那个。
“别碰它。”她低声警告。
话音未落,八音盒自己响了。
《鸢尾挽歌》的前奏淌出来,清冷得像月光下的刀刃。林清歌瞳孔一缩,立刻抬手捂住喇叭口,可声音已经扩散出去,走廊尽头的红外探头齐刷刷转向他们。
陆深二话不说,抬手撕开左臂电路纹路,蓝液喷溅在墙面终端上。他瞳孔瞬间转为二进制滚动,声音像卡顿的录音:“我在制造数据过载,撑不了三十秒。”
林清歌立刻扯下卫衣帽绳,绑住手机,循环播放母亲哼唱的错音片段。她把手机往前一抛,声波陷阱立刻被引燃,前方空气炸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爬过去!”她低吼。
四个人贴着墙边蹭过,陈薇薇膝盖磕在金属接缝上,疼得吸气,硬是没出声。
b7通风井就在前方十米,铁门紧闭,控制面板一片漆黑。
林清歌刚要靠近,门口地面突然扭曲,一道人影从空气中凝出来。
和她一模一样。
连卫衣领口歪掉的线头都分毫不差。
影子开口,声音却是诗音的机械调:“你逃不脱的,07号。”
林清歌没动。
右手食指反复摩挲耳垂,一遍,两遍,三遍。她在回忆,母亲每次焦虑时,哼到那句错音前,总会先停半拍,像心跳漏了一拍。
她张嘴,轻声唱出那个G音。
影子没反应。
她再唱,这次带着一丝颤抖,像录音带老化时的杂音。
影子猛地扭曲,轮廓开始崩解,像被泼了强酸的胶片。
“系统拒绝错误。”她低声说,“你复制不了‘不完美’。”
她趁机把手机塞进影子残骸,利用它短暂反向接入系统的瞬间,强制开启电磁阀。铁门“咔”地裂开一道缝。
“进去!”她推了一把陈薇薇。
通风通道窄得只能匍匐前进,金属壁冰冷刺骨。林清歌垫后,刚爬进两米,通讯器里传来陆深的喘息:“无人机群逼近,声纹识别启动。”
她立刻调出那段杂音录音——雨声、键盘敲击、救护车鸣笛,还有母亲模糊的哼唱。她把音量拉到最大,塞进通道壁的缝隙。
“干扰信号生效,但只能撑两分钟。”陆深说,“我得引爆备用数据包。”
“别。”林清歌咬牙,“那是你最后的意识备份。”
“我现在是活人吗?”他冷笑,“我只是你爸写的一段代码,不如烧得有用点。”
她没再拦。
通道尽头突然传来轰鸣,气流猛地倒灌,推着他们往前冲。林清歌被甩在最后,肩膀撞上转角,疼得眼前发黑。
她回头看,通道深处火光翻滚,陆深的身影被爆炸的气浪吞没。
“陆深!”她喊。
“我没事。”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资料……没全毁。”
她咬牙往前爬,指甲在金属壁上刮出刺耳声。前方陈薇薇突然不动了。
“卡住了……我出不去……”陈薇薇声音发抖。
林清歌爬到她身后,一把抓住她的左手,掰成枪形,按在她自己额头上。
“还记得你每条视频结尾的动作吗?”她贴着她耳朵说,“现在,你是主角。”
陈薇薇呼吸一滞,手指颤抖着维持住姿势。
“开枪。”林清歌说。
陈薇薇猛地往前一冲,挤出了出口。
林清歌最后一个爬出通风井,滚落在碎石地上,肺像被火燎过。她回头,实验基地的入口正在缓缓闭合,像一张合拢的嘴。
夜空无星。
她低头看手机,屏幕已经裂成蛛网,边缘冒着烟。最后一帧画面闪了一下,显示两个字:
【同步完成】。
她闭眼,听见陆深在不远处喘息:“我们……出来了?”
她没应,只抬起手掌,用碎石划破掌心。血滴在石头上,混进一撮淡蓝的粉末——是母亲留下的蓝玫瑰残骸,不知何时从口袋漏了出来。
风卷起灰烬,吹向基地深处。
她知道,诗音看见了。
而她,终于逃出了“被观测”的牢笼。
陈薇薇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枚玉坠,塞进她手里。
“这是……”
“你原来的。”陈薇薇声音很轻,“我偷了十八年。”
林清歌握紧玉坠,边缘割进掌心。她抬头看向基地最后一道缝隙,突然开口:“陆深,还能黑进去吗?”
“能,但只有一次机会。”
“那就用玉坠的频段,反向注入。”
“你要干什么?”
她没回答,只把玉坠贴在唇边,像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那样,轻轻哼起《星海幻想曲》。
音符错乱,节奏不稳,像一段坏掉的录音。
可就在最后一个音落下时,基地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滴”。
像是某种锁,被一把歪掉的钥匙,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