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休整,处理了昨夜激战留下的疲惫与心绪,队伍再次踏上了寻找幸存者的征程。晨光透过稀疏了许多的林荫,照亮了前路,却照不散众人心头的阴霾。线索指向鹰嘴崖后方,但具体方位,依旧需要在这茫茫林海中一寸寸寻找。
在这种复杂的地形中寻人,经验丰富的石老栓无疑成为了队伍的尖兵。他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自己则如同最老练的猎手般伏低身体,目光如炬,仔细勘察着地面、草丛、以及树木根部任何可能存在的痕迹。
“脚印很乱,不止三个人。”石老栓在一处泥土稍显湿润的地方停下,手指轻轻拂过几个模糊的足迹,“看这深度和边缘被雨水冲刷的程度……起码是三四天前留下的了。”
三四天!这个时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张硕立刻计算起来:“赵老师今年六十三了,虽然是老地质工作者,身体硬朗,但毕竟年纪在那里。如果他们在三四天前遭遇袭击,按照营地那种混乱程度,受伤的可能性极大!他们携带的装备大部分都遗失在营地,药品、食物、甚至防身的工具都严重不足……身边只有两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女孩子……”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一个可能受伤的老人,两个缺乏野外极端生存经验的年轻女孩,在危机四伏、补给匮乏的神农架深处挣扎三四天……生存的希望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渺茫。
周苒的脸色苍白,紧紧咬住了下唇。张硕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凉微颤的手,无声地传递着一点支撑。周苒愣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反而用力回握了一下。
“继续找!跟着脚印的方向!”苏念沉声道,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必须尽全力。
队伍沿着石老栓辨识出的方向艰难前行。昨日的雨水虽然不大,却足以冲刷掉许多清晰的痕迹,使得追踪工作变得异常困难。许多地方,脚印变得极其模糊,甚至完全消失,石老栓不得不依靠折断的树枝、被刮下的衣物纤维、以及地面上几乎难以察觉的拖拽痕迹来判断方向。
路途更是荆棘密布。茂密的灌木丛和带刺的藤蔓交织成一道道天然的屏障,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力气。苏念手持军用开山刀在前方轮流与石老栓开路,锋利的刀刃砍在坚韧的藤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林晚和布欧紧跟其后,周苒和张硕走在中间,两名村民断后。
一路上,他们不断发现令人心焦的物证。一片挂在荆棘上的卡其色布料,边缘有着不规则的撕裂口;一只掉落在腐叶中的、印有研究所标志的钢笔帽;甚至在一处低矮的树枝上,发现了一缕长长的、属于女性的头发……
每一件物品的出现,都像重锤敲击在张硕和周苒的心上。这些散落的物品,无声地诉说着赵刚三人逃亡时的仓皇与狼狈,情况显然在持续恶化。
“他们的体力在下降,或者……追逐他们的东西,逼得很紧。”石老栓捡起一块被踩碎的指南针残片,语气凝重。在这种地方失去方向,无疑是雪上加霜。
艰难行进了两个多小时后,苏念示意队伍停下。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呼吸也略微有些急促。这样高强度地开路和追踪,对体力消耗巨大。
“不能这样漫无目的地追下去了。”苏念摊开那张已经显得粗糙简陋的地形图,眉头紧锁,“我们对前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这样追,不仅效率低,万一我们自己迷失方向或者闯入更危险的区域,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地图上。苏念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鹰嘴崖后方一片没有明确标注、只是用虚线表示的区域。
“老爷子,这片区域,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苏念抬头看向石老栓。
石老栓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苏念手指的位置,脸色微微一变。他掏出旱烟袋,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带着沉甸甸的忧虑:“这里……是一片沼泽地。老辈子都叫它‘烂泥淖’,表面看着跟普通草地没啥两样,底下却是深不见底的淤泥,掉进去,神仙难救。而且那地方雾气终年不散,容易迷路,还有毒瘴……如果赵队他们慌不择路,跑进了那里……”
后面的话,他没有明说,但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他话语里那令人绝望的可能性。在受伤、疲惫、迷失方向的情况下,一旦误入那片死亡沼泽,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张硕和周苒握着的手不约而同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周苒的眼圈瞬间红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三位师友在沼泽中绝望挣扎的景象。
沉默了片刻,张硕猛地抬起头,眼中虽然也有着恐惧和不确定,但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和坚持:“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去看看!万一……万一他们只是在边缘,或者找到了什么暂时栖身的地方呢?他们可能还在某一处,等着我们去救!”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无法完全信服的颤抖,但这番话却重新点燃了众人心中那微弱的希望之火。是啊,没见到最终结果前,怎能轻言放弃?
苏念看着张硕和周苒紧紧交握的手,以及他们眼中那份相互支撑的坚定,点了点头:“好,那就去沼泽边缘看看。但切记,一切行动听指挥,绝不能贸然深入!”
他收起地图,目光锐利地望向那片未知的、被标注为“烂泥淖”的区域。前方的危险不言而喻,但为了那渺茫的希望,他们别无选择。
队伍再次启程,朝着死亡沼泽的方向,怀着沉重而又决绝的心情,继续前行。山林寂静,唯有脚步声和砍伐荆棘的声音,诉说着一段与时间和命运赛跑的艰难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