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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悄然滑入末日来临后的第八十三天:

吉达港沉没的烟尘似乎尚未完全落定,天空依旧阴沉,稀疏的雪花夹杂着冰冷的雨点,落在荒凉的海岸线上。寒风从红海海面呼啸而来,带着咸腥和深入骨髓的湿冷,吹拂着这片布满黑色礁石的僻静角落。

两台车辆——庞大的布拉德利装甲车和那辆耗尽最后一丝油料的军用货车,如同两只疲惫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停靠在崎岖的海岸边缘。货车的发动机在发出几声无力的哽咽后彻底熄火,再也无法启动,仿佛象征着一个短暂合作阶段的终结。

陆明锐率先跳下车,冰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他环顾四周,确认环境安全后,和苏澜、陈大发、尼克一起,利落地揭开了覆盖在突击快艇上的伪装网。迷彩网布下,流线型的船体显露出来,在灰暗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色泽。四人合力,喊着号子,将沉重的快艇从礁石滩上推入冰冷的海水中,船底与海水接触,发出哗啦的轻响,打破了海岸的寂静。

“行了,油箱在那边,你们自己抽吧。”陆明锐指了指快艇,对走过来的亚瑟说道。他的语气平静,带着完成交易后的疏离感。毕竟,双方只是暂时的利益结合,如今各取所需,分道扬镳在即。

苏澜和陈大发轻盈地跳上摇晃的船体。连续的战斗和逃亡让她们的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苏澜拢了拢被海风吹散的长发,那张清丽绝俗的脸庞在灰蒙蒙的背景映衬下,愈发显得白皙动人,仿佛一朵在废墟中顽强绽放的空谷幽兰。她下意识地靠近船舱,希望能躲避一些寒风。陈大发则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即使穿着臃肿的作战服,也难掩她矫健而充满女性魅力的身姿。她摘下手套,对着冰冷的手哈了口气,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扫过岸上正在准备抽油设备的亚瑟,又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似乎对快艇很感兴趣的伍德和威斯特,嘴角撇了下去、她不喜欢别人的窥视。

“谢了。”亚瑟点了点头,转身从布拉德利车上拿下了一套手动抽油泵和油桶,开始忙碌起来。柴油特有的气味开始在海风中弥漫。

伍德和威斯特站在岸边,没有立刻帮忙,他们的目光似乎完全被这艘漂亮的突击快艇吸引了。

“陆,”伍德走上前几步,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好奇表情,他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长武器,只有一个挂在战术背心上的手枪套,“我能上去看看吗?说实话,我家在亚利桑那,那里除了沙漠还是沙漠,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几次海,更别说这么漂亮的船了。”他的眼神充满了期待,看起来就像一个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的大男孩。

陆明锐审视了他一下。伍德卸下了大部分装备,只带着随身手枪,表情自然,不似作伪。他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船上已经站稳的苏澜和陈大发,心想在这么近的距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去吧,注意别碰关键设备。”

“太好了!谢谢你,陆!”伍德脸上绽放出真诚的笑容,招呼着威斯特一起,兴奋地踏上了快艇的甲板。两人在甲板上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对着驾驶舱和周围的设备指指点点,嘴里不时发出惊叹,仿佛真的第一次接触这类船只。

尼克看着他们的样子,撇了撇嘴,低声对陆明锐说:“啧,土包子。”然后认命地开始从货车上往下搬运属于他们的弹药。沉重的箱子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但他嘴里还是习惯性地嘟囔着,抱怨着这苦力活。

抽油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亚瑟熟练地操作着,最初油管里只是滴滴答答地流出清澈的柴油,很快,随着油泵的持续运作,流量变大,发出了“咕咚咕咚”的、预示着希望的美妙声音。

然而,这短暂而脆弱的和平,就在油流声变得顺畅的那一刻,被彻底打破!

“嘭!”

一声清脆、短促、极具穿透力的枪响,毫无征兆地从快艇的船舱内部传来!

这声音如同惊雷,瞬间炸响在所有人的耳畔!

陆明锐、尼克和正在抽油的亚瑟,几乎在同一时间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陆明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又随即以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他想也没想,如同猎豹般猛地窜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快艇!尼克扔下手中的弹药箱,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骂了句脏话,紧随其后!亚瑟也立刻放下油管,脸色剧变,伸手摸向腰间的配枪,冲了过去。

陆明锐第一个冲上摇晃的甲板,猛地拉开船舱的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冻结!

船舱内,刚才还一脸好奇和善的伍德,此刻面目狰狞,眼神冰冷,他手中的手枪那黝黑的枪口,正死死地抵在苏澜的太阳穴上!苏澜被他用一只粗壮的手臂从背后紧紧箍住脖子,被迫仰着头,那张绝美的脸庞因为窒息和惊惧而微微泛红,原本清澈如星辰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一丝对当前处境的茫然。她努力想要挣扎,但伍德的力量极大,让她动弹不得。

而在另一边,威斯特同样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陈大发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握着手枪,枪口对着舱门方向。陈大发似乎是在反抗过程中被瞬间制服,遭到了重击,此刻已经昏迷过去,软软地瘫在威斯特身前,失去了知觉。她那张漂亮中带着野性的脸蛋上,左侧脸颊明显红肿了一大块,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她那支通常不离身的、配备了消音器和红点瞄准镜的m9手枪,此刻正孤零零地掉落在她的脚边。

“你们干什么!?”陆明锐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慌而变得嘶哑,他几乎是在咆哮,同时闪电般地抽出了自己腰侧的格洛克手枪,红点瞄准镜的光斑瞬间锁定在伍德的眉心!

“嘿嘿,别激动,陆,放松点。”伍德上尉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整个人完全躲藏在了苏澜纤细的身躯之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和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我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没有。”他加重了箍住苏澜脖子的力道,让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没有恶意?!用枪指着我的队友,打晕另一个!这叫没有恶意!?”陆明锐目眦欲裂,恨不得立刻扣动扳机,但苏澜被挟持的状况让他投鼠忌器,持枪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交易,我只是想谈个交易,oK?”伍德上尉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但眼神却锐利如鹰,“威斯特,先找个东西把这两位美丽的女士拷起来,免得她们不小心伤到自己。”

“上帝啊!伍德!你又他妈的抽什么疯!”亚瑟此时也冲进了船舱,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尤其是看到被挟持的苏澜和昏迷的陈大发,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被背叛的怒火直冲头顶,他知道伍德有时会有些激进的想法,但从未想过他会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

尼克紧随其后挤进并不宽敞的船舱,看到里面的情景,顿时火冒三丈:“我靠!你们他妈的想干嘛?!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一有空就来骚扰我们的姑娘们!是不是以为我们好欺负?!”他怒吼着,也迅速掏出了自己的配枪,格洛克19的枪口在瞄准镜的辅助下,死死对准了威斯特。

“哈哈……放松点,尼克。”伍德上尉发出嘲讽的冷笑,枪口用力顶了顶苏澜的太阳穴,让她不适地蹙起了秀眉,“我们怎么可能是和之前那个蠢货加塔尔一样?只会用下半身思考?不,我们是有更高追求的人。”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我需要谈一笔交易,陆。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你是要立刻在这里交火,让鲜血染红这漂亮的船舱,还是……心平气和地,听听我的条件?”他的话语充满了威胁,枪口传来的冰冷触感让苏澜的身体微微颤抖。

而威斯特,则用行动加强了这份威胁。他掐住昏迷中陈大发脖子的手更加用力,手指深深陷入她颈侧细腻的肌肤,显示出他随时可以扭断这脆弱的脖颈。同时,他对着亚瑟和尼克,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容。

“对不起,明锐,我刚刚……”被挟持的苏澜,强忍着恐惧和脖颈处的疼痛,艰难地开口,想要解释刚才舱内发生的事情,或许是想提醒陆明锐什么。但她的声音立刻被伍德粗暴地打断。

“嘘嘘……安静,我漂亮的东方娃娃。”伍德用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语气说道,掐着她脖子的手稍微松了松,却又带着警告的意味,“让长官先谈生意,好吗?等我们谈完了,你有的是时间和他……慢慢解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苏澜发间清冷的香气,眼神却如同毒蛇般牢牢锁定着陆明锐,“我们先谈交易,其余的,都可以稍后再说。”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脸色铁青、持枪在手却同样不敢轻举妄动的亚瑟,“亚瑟,我亲爱的战友,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但千万不要义气用事……想想后果。威斯特,给我们的‘死神’看看我们的‘保险’。”

伍德的话音未落,威斯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用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扯开了自己战术外套的前襟!

刹那间,船舱内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只见威斯特的战术背心内侧,赫然绑缚着整整一排灰白色的c4塑性炸药!那些方方正正的炸药块紧密地排列在一起,几条颜色鲜艳的电线从炸药中引出,连接到一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看起来极其精密的电子设备上。那个设备,正紧紧地贴在威斯特的左胸心脏位置!

“嘶……”尼克倒吸一口冷气。

亚瑟的瞳孔剧烈收缩,他认得那种设备,是心跳同步感应引爆装置!

“看见了吗?”伍德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仿佛在展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这些‘小可爱’的开关,和威斯特的心跳绑定在一起。只要他的心脏停止跳动——无论是自然停止,还是被某位‘死神’的子弹强行停止——那么,‘轰!’!”他夸张地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这艘船,船上所有的人,包括这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都会在瞬间变成一堆混合着血肉和钢铁的碎片!飘洒在这片美丽的海面上。我想,你们一定不想看到那样美丽的画面吧?”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冰冷的命令:“所以,现在,为了表示你们的诚意,也为了这两位女士的安全……陆,亚瑟,尼克,把你们的枪,都扔过来!慢慢地!”

投鼠忌器!人质威胁加上同归于尽的疯狂,将陆明锐三人彻底逼入了绝境!

陆明锐的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看着被枪指着头、脸色苍白的苏澜,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脸颊红肿的陈大发,最终,极度不甘地、缓缓地弯下腰,将手中的格洛克手枪放在了甲板上,用力推了过去。亚瑟和尼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愤怒和无奈,也只能依言照做。三把代表着他们反抗能力的手枪,滑到了威斯特的脚边。

威斯特谨慎地保持着对陈大发的控制,用脚将三把枪踢到角落,然后迅速捡起了陈大发掉落的那把m9,插在自己腰后。

“你想要什么?”陆明锐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他死死地盯着伍德,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很好,这才对嘛,保持冷静对我们都有好处。”伍德上尉对于掌控局面感到非常满意,“我的要求很简单。把‘她’交给我。萧语微……只要你们把她交出来,我保证,立刻放开这两位女士,并且让你们安全地离开。我伍德,以军人的荣誉担保。”他嘴上说着荣誉,但行为却与之毫无关系。

威斯特此时已经用随身携带的塑料束带,将苏澜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捆住,同样处理了昏迷的陈大发。他依旧牢牢控制着陈大发,作为最大的威胁筹码。

“萧语微……”陆明锐和苏澜直到此刻,才彻底明白了伍德一行人真正的目标!他们之前的合作、共同战斗、甚至分享燃油,都不过是伍德为了接近他们、确认目标而演的一场戏!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那个才华横溢、身份特殊的女博士!

“当然了,萧语微,萧博士!”伍德上尉发出一连串的冷笑,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后知后觉,“除了她,还能有谁值得我花费如此多的心思,演这么一出大戏?你们的‘打工’?你们那点弹药报酬,我根本不在乎!吉达那个大坑是怎么来的,怎么没的,我更不关心!过去那么多天,我忙着改造这个心跳绑定装置,忙着获取你们的信任,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得到萧语微!”他的眼神变得狂热起来,“只有她!才是我们阿美莉卡国防部名单上最重要的目标!才是能让我肩膀上再多一颗橡树叶!她是让我平步青云的钥匙!她才是我们国家在未来国家竞争中必须掌握的天才大脑!”

“那你之前说的,关于吉达陷坑是上级命令……”亚瑟声音沙哑地问道,他感觉自己过去一段时间建立的认知正在崩塌。

“哈哈……那当然是骗你们的!蠢货!”伍德毫不留情地嘲笑着亚瑟的“天真”,“不这样,怎么能让这群警惕的‘小猫咪’相信我们是站在同一阵线的‘战友’?怎么能让他们放松警惕,让我有机会登上这艘船?亚瑟!我太了解你了!你满脑子都是你那套可笑的‘义气’和‘为了人类幸存者’的腐朽思想!你只想完成任务,拿到那张该死的退役证明,然后滚回你的老家去过安稳日子!你根本不需要升官发财,但我们需要!”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嫉妒与愤懑,“你看过那张真正的任务简报吗?上面根本没有所谓的集体退役证明!只有抓获或确认萧语微下落者的——升迁委任状!懂吗?!是委任状!是权力!是未来!”

他似乎要将所有压抑的野心和盘托出,语气变得愈发狰狞:“你知道约翰是怎么死的吗?是我!我压根没等他!我看着他冲出后门,我看着那些怪物扑向他!我甚至故意加快了关闭闸门的速度!我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我私下找过他!我向他透露了我的计划,我希望他能帮我!但他这个被你那套理论洗脑的白痴,他说他帮你,他不同意我的计划!所以,他就必须死!他挡了我的路!”

这赤裸裸的背叛,如同最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了亚瑟的心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他视作弟弟的年轻人,竟然是被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以如此冷酷的方式谋杀!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但他看着威斯特胸前那排触目惊心的c4,看着被挟持的苏澜和昏迷的陈大发,只能将这滔天的怒火强行压下,化为喉咙深处一声痛苦而压抑的低吼。

亚瑟赤红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威斯特,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和质问:“威斯特……我们……我们在一起服役超过七年了!我们一起在阿富汗的山沟里啃过沙子,一起在伊拉克的城市里挨过IEd!我们……我们是多少次的生死之交!你难道也……”

威斯特面对亚瑟痛心疾首的质问,脸上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复杂,但很快就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冷漠所取代。他耸了耸肩,避开了亚瑟的目光,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奈的残忍:“亚瑟,我很抱歉。但是……我有家人,妻子,还有两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他们还在国内,情况很不好,我想把他们接到军方控制的最安全的核心区域去。靠我这样一个普通士兵,做不到,永远也做不到。但是……如果伍德成功了,如果他升职了,他答应过我,他能帮我办到。”

利益。生存。家人的未来。

在末日背景下,这些足够光明正大又足够沉重的理由,轻而易举地将曾经坚不可摧的战友情谊碾得粉碎,将人心染成了最深邃的黑色。

船舱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柴油味、血腥味、以及那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炸药威胁,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绝望的图景。陆明锐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破局之机,而伍德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享受着这掌控一切的快感,等待着他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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