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低垂，压得直布罗陀港喘不过气来。咸涩的海风裹挟着腐烂的恶臭，在山间盘旋不去。陆明锐站在山崖边，凝视着下方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成千上万的丧尸正如潮水般涌来，它们扭曲的身影在灰暗的光线下组成了一幅地狱绘卷。
“上帝啊。”通讯兵威尔逊喃喃自语，手中的L85A1步枪微微颤抖。
爆破专家戴维斯靠在一块岩石上，因腿伤而脸色苍白。他简单包扎的伤口仍在渗血，每移动一步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我猜整个直布罗陀的活死人都想来参加我们的告别派对。”
查尔斯上校的声音冷静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所有人，到山腰处组织防线！戴维斯，你留下。”
陆明锐皱眉转向这位英国军官。查尔斯上校站姿笔挺，制服一尘不染，仿佛眼前的丧尸狂潮不过是一场军事演习。他蓝眼睛里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嘴角挂着过于僵硬的微笑。
“为什么要守在半山腰？我们不应该撤退吗？”陆明锐问道，警惕地盯着上校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查尔斯从容地走向崖边，指了指山下：“因为我用无线电呼叫了欧盟的夜鹰直升机，只要坚持20分钟，他们就会带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消息像电流般传遍小队。神射手帕克吹了声口哨，队长雷诺兹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一些，连受伤的戴维斯都露出一丝希望的笑容。
只有陆明锐面无表情。他的思绪飘向港口，飘向那艘可能还停泊在深海里的行政船，表姑父郑大副还在等着他。
“你放心，答应了你的船，也会给你。”查尔斯上校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走近几步压低声音说：“钥匙我放在了鹰巢的办公室抽屉里，待会你先从地下通道撤退，我们坐直升机给你掩护。”
陆明锐点了点头，心中却闪过一丝疑虑。上校的声音太过平滑，眼神太过闪烁，就像覆盖在陷阱上的枝叶。但他没有选择，只能暂时接受这个安排。
山腰处，他们迅速组织起防线。雷诺兹队长冷静地分配任务：“帕克，占据右侧制高点；威尔逊，保持通讯畅通；戴维斯，尽管你受伤了，还是需要你设置几个爆炸点延缓它们前进，布置完成后，你赶紧回到山顶，待会先走。”
戴维斯艰难地点点头，开始布置他仅剩的爆炸物。陆明锐选择了一处天然形成的岩石掩体，将L85A1架在身前，格洛克17手枪放在大腿外侧枪套里，触手可及的地方。
最初的几分钟，战斗还算顺利。普通丧尸成群结队涌来，在集中火力和巧妙布置的爆炸点前倒下。帕克的精准射击一次次爆头，威尔逊的自动步枪扫倒成片的敌人，陆明锐的霰弹枪也在近距离展现出毁灭性的威力。
“就像打地鼠游戏，不是吗？”帕克在射击间隙开玩笑地说，但没人笑得出来。
第八分钟，情况急转直下。
先是三个异常肥胖的丧尸出现在视野中，它们臃肿的身躯缓慢移动着，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青紫色。
“小心那些胖子！”陆明锐大喊提醒，“它们会——”
话未说完，戴维斯已经扔出一颗手雷准确命中其中一个。爆炸声中，那肥胖丧尸瞬间膨胀成一个巨大的火球，飞溅的脓液和碎肉洒在周围十几米范围内。
“——自爆。”陆明锐无奈地说完后半句。
雷诺兹咒骂着指挥后撤，但威尔逊已被少许脓液溅到手臂，立刻发出痛苦的惨叫——那液体具有强腐蚀性。
更糟的还在后面。几个瘦长的丧尸突然从尸群中跃出，像青蛙一样一次弹跳就前进十余米，迅速拉近了与防线的距离。
“什么鬼东西！”帕克惊呼着连续射击，但那些敏捷的变异体难以瞄准。
陆明锐迅速切换至L85A1步枪，装配的消音器让他的射击几乎无声。两个点射，两只“青蛙”应声倒地。
“左边！看左边！”威尔逊忍着疼痛大喊。
所有人转头，心沉到了谷底。
一个近三米高的巨物正推开普通丧尸向前迈进。它全身覆盖着角质化的硬皮，像一辆生物坦克。步枪子弹打在它身上只是溅起零星火花，毫无作用。
“戴维斯！”雷诺兹喊道。
“收到！”爆破专家已经明白队长的意思，迅速设置了一个爆炸点。
巨尸越来越近，大地仿佛在它的脚步下震颤。三十米，二十米，十五米...
“现在！”
戴维斯按下引爆器，但什么也没发生。哑弹。
“该死！”他疯狂地检查连接线，但为时已晚。
巨尸已冲到防线前十米处，眼看就要突破。
陆明锐毫不犹豫地抓起所有的六枚手雷，拉环并用橡皮筋捆在一起。“掩护我！”他大喊一声，冲出掩体向前奔去。
“回来！你疯了！”雷诺兹喊道，但陆明锐已经行动。
在距离巨尸五米处，陆明锐猛地掷出集束手雷，同时向侧方扑倒。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巨尸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但只是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前进。
它的外壳被炸开了一道裂缝，但没有致命。
“枪榴弹！”雷诺兹命令。
威尔逊和帕克同时发射枪榴弹，两发直接命中裂缝处。巨尸终于摇晃着倒下，压扁了一大片普通丧尸。
众人喘息未定，但丧尸潮水仍在涌来。时间才过去了十五分钟。
最后五分钟仿佛永恒。弹药所剩无几，每个人的枪管都烫得无法触碰。威尔逊的手臂伤势恶化，戴维斯因移动过多而流血加剧，帕克的射击频率明显下降，连雷诺兹的指挥声都带上了嘶哑的疲惫。
陆明锐看着这一切，心中不安愈发强烈。查尔斯上校太轻易就接受了带他走的提议，太轻易就承诺了船只。这不是一个高级军官会对平民表现出的态度，尤其在这个末日世界。
终于，天边传来了期盼已久的引擎轰鸣声。两架直升机出现在视野中——一架是夜鹰运输直升机，直飞山顶；另一架是阿帕奇武装直升机，飞到防线前倾泻火力。
25毫米链炮的怒吼瞬间清空了一大片区域，给了众人宝贵的喘息之机。
“走！上飞机！”雷诺兹立刻指挥队员们撤退，然后转向陆明锐：“陆，感谢你的帮助，你赶紧从山顶的通道回到地下通道去，从那里能直接通到隐藏的山洞码头，你要的船，就在那儿。”
陆明锐点头，毫不犹豫地向山顶通道跑去。山下的丧尸太多，阿帕奇的弹药不可能坚持太久。
就在他接近山顶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夜鹰运输直升机突然起飞，甚至没有等待雷电小队成员登机，就向山的另一边飞去。
“什么情况？”帕克惊呼，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接着，阿帕奇也停止射击，拉升高度，追随夜鹰而去。
寂静突然降临，只剩下山下丧尸的嘶吼声。
然后，查尔斯上校的声音从通讯耳机中传来，冷静而残忍：
“抱歉了，我忠诚的战士们，欧盟总部的名额有限，只允许我一个人进入他们的避难堡垒。而你们……我的战士们，你们可以和那个中国人一起，坐船离开。”
话音刚落，通讯戛然而止。众人眼睁睁看着一个耳机从远去的直升机上被抛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入丧尸群中。
背叛如此彻底，如此冷静，让所有人一时无法反应。
“这个狗娘养的——”帕克首先打破沉默，举枪向远去的直升机射击，尽管明知毫无意义。
雷诺兹面色铁青：“全员，向山顶通道前进！快！”
现实立刻显示出它的残酷。戴维斯腿伤严重，几乎无法独立行走。威尔逊搀扶着他，速度大打折扣。帕克和雷诺兹一边后退一边射击延缓最近的丧尸，但弹药已经见底。
陆明锐站在通道入口处，距离小队约有五十米。这段距离在平时几步就能跨越，现在却成了生死天堑。
丧尸从四面八方涌来，尤其是那些跳跃型的变异体，已经突破了最先的防线。
“别管我们了！”戴维斯对威尔逊喊道，“你自己走！”
威尔逊摇头，更加用力地搀扶着同伴：“雷电小队不放弃任何人！”
两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两个跃起的变异体，是陆明锐在通道口提供掩护射击。但他的弹药也所剩无几，无法阻挡潮水般的敌人。
雷诺兹做出决定：“帕克，你速度最快，先冲到通道！威尔逊，和我一起拖着戴维斯前进！”
计划勉强执行。帕克迅速向通道冲刺，几乎同时，雷诺兹和威尔逊一左一右架起戴维斯，艰难地向山顶移动。
陆明锐持续射击，但他的步枪子弹很快耗尽，切换到霰弹枪也只能延缓而非阻止。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另一个巨尸从山侧出现，虽然比之前那个稍小，但对小队来说仍是毁灭性的威胁。
“手雷谁还有？”雷诺兹大喊。
所有人都摇头。用尽了。
帕克已经到达通道口，接过陆明锐递来的手枪向追近的丧尸射击。
雷诺兹和威尔逊拖着戴维斯才前进了一半距离，而巨尸已经逼近到二十米内。
“放下我，你们走！”戴维斯挣扎着，“这是命令！”
雷诺兹的回应是更紧地抓住同伴的手臂：“我说过，雷电小队不放弃任何人。”
陆明锐看着这一切，心中计算着可能性。如果他们现在关闭通道门，或许还能保全自己。但如果这样做，小队必死无疑。
他想起查尔斯上校的背叛，想起这些士兵刚刚还在为掩护他而战斗。
没有更多时间犹豫了。
陆明锐迅速对帕克说：“守住这里，我出去接应他们。”
不等回应，他已经冲了出去，霰弹枪轰鸣着开道。这种武器在这种距离展现出恐怖效率，每一发都轰倒一片丧尸。
但巨尸已经举起一块巨石，准备投掷。
“小心！”陆明锐大喊。
雷诺兹和威尔逊下意识拖着戴维斯扑倒，巨石从他们头顶飞过，砸在后方一群丧尸身上。
暂时幸运，但他们现在倒在地上，行动变得更加缓慢。
陆明锐继续前进，距离小队只剩十米。但他的霰弹枪弹药告罄，只能切换至格洛克17手枪点射。
巨尸迈着沉重步伐逼近，距离倒地的三人只有五米。
就在这时，戴维斯做出了决定。
他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同伴的束缚，滚向一旁，同时从战术背心上取下最后一块c4炸药。
“告诉欧盟，查尔斯是个混蛋！”他大喊着，按下起爆器。
爆炸并不巨大，但足够吸引所有注意力。巨尸转向戴维斯，而雷诺兹和威尔逊被冲击波推得向通道方向滚了几米。
“不！！！”雷诺兹嘶吼着，想要冲回去，但被及时赶到的陆明锐拉住。
“他的牺牲不能白费！”陆明锐喊道，同时向巨尸连续射击吸引注意。
威尔逊强忍悲痛，拉起雷诺兹：“队长，走！”
三人终于冲到最后一段距离，帕克在通道口全力掩护。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时，巨尸似乎意识到猎物要逃脱，突然加速冲来。
陆明锐毫不犹豫地掏出最后一个闪光弹——他省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拉开引信，他准确地将它扔到巨尸面前。
强烈白光和噪音让巨尸愣了一会，但它仍然凭借本能向前冲来。
“进去！”陆明锐将雷诺兹和威尔逊推入通道，自己最后跃入，帕克立刻按下关闭按钮。
沉重的铁门门缓缓落下，就在即将闭合的瞬间，巨尸的拳头猛地砸在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但门还是关上了。
三人瘫坐在黑暗中，只听门外不断的撞击声和嘶吼声。
戴维斯死了，查尔斯背叛了他们，外面是成千上万的丧尸。
但他们还活着。
暂时还活着。
黑暗中，只有三人的喘息声和门外隐约的撞击声。
雷诺兹首先打破沉默，声音因悲伤和愤怒而颤抖：“戴维斯他...”
“他救了我们所有人。”威尔逊接话，声音同样沉重。
陆明锐打开战术手电，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这是一条今天爬了无数次的向下的混凝土通道。“走，回鹰巢去，补充弹药和枪支。”
“查尔斯这个混蛋，”帕克一拳砸在墙上，“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修无线电不是为了求救，是为了联系欧盟谈他自己的逃生条件！”
雷诺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冷静：“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我们需要计划下一步。”他转向陆明锐：“我们能搭你的船走吗？我可不想永远被困在直布罗陀这里黑暗的地下通道。”
陆明锐点头：“上校有说钥匙在鹰巢办公室，从地下通道可以直达隐藏的山洞码头。我也不知道真假。”
“那么计划很简单，”雷诺兹站起来，“我们先前往鹰巢，找到钥匙，然后去山洞码头离开这个鬼地方。”
简单的话语掩盖不了现实的复杂，主要是码头的情况未知，而查尔斯说的船是否真的存在也是问题。
但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三人整理所剩无几的装备，开始往鹰巢进发。
雷诺兹心里全都是恨，该死的查尔斯简直就是拿他们的命在开路，现在不能停下来，只有前进，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才有可能某一天，让查尔斯上校为他的背叛付出代价。
通道深处，黑暗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只留下门外永不满足的嘶吼声，以及一个战友用生命换来的生存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