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工作室的落地窗，沈心漾的指尖已经触到了车门把手。昨晚她翻来覆去改了三版“云锦旗袍”的细节图，此刻图纸就揣在帆布包里，边角被指尖捏得发皱——她太想早点见到那批从苏杭来的云锦，想象着丝线在阳光下泛着的莹润光泽。
“别急，”季衍舟伸手按住她的手腕，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薄汗，“张师傅已经在那边等了，面料昨晚就到了物流仓，跑不了。”他说着，从副驾储物格里拿出个温热的豆沙包，“先垫垫，你昨晚画图到两点，别空腹忙。”
沈心漾咬着豆沙包，视线还是黏在窗外掠过的街景上。工作室在京市文创园的三楼，是季衍舟上个月特意帮她租下的，前几天她去收拾时，还在墙脚摆了盆从老家带来的薄荷，此刻大概已经冒出新叶了。
可车子刚停在文创园楼下，沈心漾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搬运工蹲在一堆印着“苏杭织造局”的纸箱旁，眉头拧成了疙瘩，而本该等着验收的张师傅，正拿着块展开的面料，手指在上面反复摩挲，脸色难看。
“怎么了？”沈心漾快步跑过去，帆布包撞在腿上也没察觉。当她的指尖触到那匹云锦时，心瞬间沉了下去——不是她期待的软糯触感，丝线硬挺得像塑料，在晨光下泛着廉价的反光，更刺眼的是，面料边缘有好几处勾丝，像被粗糙的树枝刮过，露出里面掺了杂质的纬线。
“这不是我们织造局的货。”张师傅的声音带着急意，他从随身的工具包里掏出一小块正品云锦样本，递到沈心漾面前，“你看，我们的桑蚕丝是三煮三漂，摸起来有韧劲，对着光看能看见自然的丝绒光泽；这个假货，掺了至少三成的化纤，用指甲刮一下都能掉渣。”
沈心漾的指尖捏着样本，指节泛白。她想起上周跟张师傅视频时，老人特意给她看织造车间的场景，织工们坐在古老的云锦机前，一天只能织出五厘米的面料，每一根丝线都浸着匠心。可眼前这些假货，像一把钝刀，割得她心里发疼。
“下月初的国风设计展，我还指望用这批面料做主打款……”沈心漾的声音有点发颤，她掏出帆布包里的设计稿，上面画着“鸾鸟衔枝”的纹样，本该用最上等的云锦来承载，现在却成了泡影。
季衍舟走到她身边，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身后护了护，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语气冷得像冰：“查昨晚从苏杭到京市的物流链，重点查赵氏集团旗下的‘恒通物流’——我记得这批货原定走的是顺丰，怎么会转到恒通？另外，让技术部的人过来，提取假货面料上的生产标记，越快越好。”
挂了电话，他低头看向沈心漾，指尖轻轻揉了揉她的太阳穴：“别慌，假货能查出来，人也跑不了。现在我们先想办法补救，你是设计天才，说不定能把‘瑕疵’变成亮点？”
张师傅也跟着点头，他蹲下身，指着面料上的勾丝痕迹：“沈小姐，你看这些勾丝的走向，不是杂乱的，倒像是顺着一个方向的，要是顺着这个纹路加点绣活，说不定能遮住？”
沈心漾的目光落在勾丝上，心里忽然一动。她想起去年去苏州园林时，见过湖面被风吹起的涟漪，一圈圈散开，带着自然的韵律。如果用银色的绣线顺着勾丝绣出涟漪，再在涟漪中间绣上几簇淡紫色的水藻，水藻间藏两只浅灰色的小鱼，不就成了“秋湖戏鱼”的纹样？既遮住了勾丝，又多了几分灵动。
“我有主意了！”她立刻从帆布包里拿出速写本，铅笔飞快地在纸上勾勒——月白色的面料底色是湖面，银色绣线织就的涟漪层层叠叠，淡紫色水藻从涟漪间探出来，小鱼的尾巴带着细碎的金线，在光下会闪。张师傅凑过来看，眼睛瞬间亮了：“妙啊！这样一改，比原来的设计还多了点意趣，完全看不出是补救的！”
季衍舟看着她笔尖下跃然纸上的纹样，眼底的冷意渐渐褪去，只剩温柔。他伸手拿过速写本，指腹蹭过画纸上的小鱼：“需要什么绣线？我让助理去京市最大的绣品店买，要最好的桑蚕丝线，颜色不够让他们调货。”
“我之前囤了些银色和淡紫色的线，就在工作室的柜子里。”沈心漾拉着他往楼上走，脚步轻快了不少。工作室的门一推开，她就愣了——原本空荡荡的房间，现在摆着两张浅木色的工作台，台上放着新的绘图板和马克笔，墙角的架子上摆着她喜欢的薄荷和多肉，最里侧还隔出了个小厨房，冰箱里塞满了草莓和蓝莓，连她上次提过的“老bJ酸奶”都有。
“你什么时候弄的？”沈心漾转头看季衍舟，眼底满是惊喜。
“上周你去苏杭看织造局的时候，”季衍舟帮她打开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她的绣线和工具，“知道你喜欢安静，特意选了三楼，楼下就是咖啡馆，忙晚了还能去买你爱喝的拿铁。”
沈心漾的心像被温水浸过，她踮起脚尖，在季衍舟下巴上亲了一下：“季衍舟，你怎么这么好？”
男人低笑出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因为你值得。”
可这份温暖没持续多久，季衍舟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他走到窗边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沈心漾还是隐约听到了“赵总”“评审”“旧料”几个词。挂了电话，季衍舟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见沈心漾看着他，才勉强笑了笑：“没事，助理说物流的事快查清楚了。”
沈心漾没追问，却悄悄把速写本往身后藏了藏。她知道季衍舟不想让她担心，可她也能猜到，赵总不会只调包面料这么简单——下月初的设计展，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中午的时候，助理把正品绣线送了过来，还带来了个不好的消息：技术部在假货面料里找到了赵氏集团旗下工厂的专属标记，而且恒通物流的监控显示，昨晚调包面料的人，是赵总亲自安排的。更棘手的是，助理查到赵总已经联系了设计展的两位评审，似乎想在评审环节动手脚。
“要不要告诉沈小姐？”助理在电话里问。
季衍舟看着正在工作台前绣小样的沈心漾，她的侧脸在阳光下很柔和，指尖捏着绣针，一针一线都格外认真。他深吸一口气：“暂时不用，她现在心思都在设计上，别让这些事分心。你去联系设计展的主办方，就说季氏想追加赞助，条件是更换评审名单，另外，查清楚赵总手里到底有什么‘旧料’，越快越好。”
挂了电话，季衍舟走到沈心漾身边。她已经绣好了一小块“秋湖戏鱼”的小样，银色的涟漪在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小鱼的眼睛用了极小的珍珠，透着灵气。“好看吗？”沈心漾抬头问他，眼底满是期待。
“好看，”季衍舟接过小样，语气认真，“比我见过的所有云锦都好看。”他顿了顿，忽然说，“下月初设计展，我陪你去，那天我推掉所有工作，给你当专属摄影师。”
沈心漾笑着点头，没注意到季衍舟眼底的担忧。她低头继续绣线，心里却默默打定主意——不管赵总耍什么手段，她都要靠自己的设计赢回来，不只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季衍舟的守护。
可就在傍晚，沈心漾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短信里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上是她大学时的设计稿，旁边写着一行字：“你的‘原创’，不过是抄来的。”
沈心漾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一片冰凉。她抬头看向窗外，夕阳正慢慢沉下去，文创园里的路灯亮了起来，却照不亮她心里的不安。
季衍舟刚处理完公司的事，走进工作室就看到她坐在窗边发呆，手机捏在手里，指节泛白。他快步走过去，轻轻拿过她的手机，看到那条短信时，眼底瞬间闪过一丝狠厉。
“别怕，”季衍舟将她揽进怀里，声音温柔却带着力量，“这是赵总的把戏，他手里的‘旧料’就是这个。大学时你发表的设计稿，我早就帮你存了原稿和发表证明，他翻不出什么浪。”
沈心漾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她知道，有季衍舟在，她不用一个人面对风雨。但她也清楚，这场关于设计、关于尊严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远在赵氏集团的办公室里，赵总看着手里的“证据”，嘴角勾起一抹阴笑：“沈心漾，季衍舟，这场游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