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谷入口,位于清汐峰一片巨大的环形山坳之中。
此刻已是人声鼎沸,各峰炼气三层到炼气五层的弟子汇聚于此,或兴奋,或紧张,或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年轻修士特有的朝气与竞争的火药味。
当楚祁晏拖着残破的身体,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粗布麻衣出现在谷口,那衣服上面还沾有血迹和尘土,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惊讶、鄙夷、嘲弄、幸灾乐祸各种目光交织。
“快看!那不是清雪峰那个……自带嫁妆的记名弟子吗?”
“啧啧,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被他们峰主打的?”
“炼气三层气息这么虚浮,不会是刚强行突破的吧?找死啊!”
“清雪峰穷疯了?连件像样的法衣都没有?”
“听说他们峰主快不行了?真是晦气,这种时候还跑来试炼……”
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嘲讽如同潮水般涌来。
楚祁晏恍若未闻,他低着头,目光只死死盯着谷口那层如同水波般荡漾的禁制光幕,一步一步,艰难却坚定地向前挪动。
“站住!”
一道带着明显恶意和优越感的声音响起。
几个身穿统一玄色劲装、胸口绣着戒律堂云纹标记的弟子,趾高气扬地拦在了楚祁晏面前。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倨傲,正是沈星衍座下颇为得宠的弟子之一,赵莽,炼气三层巅峰。
赵莽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楚祁晏狼狈不堪的模样,如同在看一只肮脏的爬虫,脸上满是轻蔑和嘲弄:“你就是楚祁晏?清雪峰那个记名废物?就凭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敢来闯沉渊谷?不怕进去就被里面的阴风撕成碎片,给你那快咽气的便宜师尊陪葬?”
他身后的几个戒律堂弟子哄笑起来。
“赵师兄说的是,清雪峰主都快死了,他还跑来丢人现眼!”
“就是!你说他是不是为了突破,用了邪门歪道,说不定现在根基都废了。”
“赶紧滚吧!别脏了试炼之地!”
刻薄的言语如同淬毒的刀子。
楚祁晏脚步顿住,缓缓抬起头。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屈辱,只有一片死寂般的冰冷,和一种沉淀到极致的、如同深渊般的杀意。
那目光让赵莽心头莫名一寒,仿佛被什么凶兽盯上。
但他随即想到对方不过是个根基已废的记名弟子,自己身后是戒律堂,底气瞬间又足了。
“看什么看?不服气?”赵莽上前一步,故意用肩膀狠狠撞向楚祁晏,“滚开!好狗不挡道!别耽误我们进去寻宝!”
这一撞用了暗劲,若是平时,楚祁晏或许能避开,但此刻他强行突破后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经脉剧痛,丹田如焚,竟被撞得一个趔趄,闷哼一声,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
“哈哈!废物就是废物!”赵莽和他身后的弟子们爆发出一阵更加响亮的哄笑。
楚祁晏稳住身形,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他没有看赵莽,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层禁制光幕。
然后,在赵莽等人嘲弄的目光中,他再次迈步,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却异常坚定地,继续向谷口走去。
仿佛刚才的侮辱和撞击,只是拂过耳边的尘埃。
那沉默的、无视一切的姿态,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赵莽感到难堪和恼怒。
仿佛他刚才的挑衅,只是一场自取其辱的独角戏。
“妈的!给脸不要脸!”赵莽脸上挂不住,怒骂一声,猛地伸手抓向楚祁晏的后领,想把他像丢垃圾一样丢出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楚祁晏衣领的瞬间,一直沉默前行的楚祁晏,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般极其诡异地一扭。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不仅避开了赵莽的手,更是借着扭身的力道,左脚如同毒蝎摆尾,带着破空声,精准无比地、狠狠地踹在了赵莽毫无防备的膝盖外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啊——!”赵莽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腿骨,重重地扑倒在地,抱着扭曲变形的右腿哀嚎翻滚。
全场死寂,所有的哄笑声、议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个气息虚浮,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记名弟子,一个照面,就废了戒律堂炼气三层巅峰弟子的一条腿?!
用的还是如此诡异刁钻、狠辣果决的招式,就很离谱。
楚祁晏看都没看在地上翻滚哀嚎的赵莽一眼,仿佛只是碾过了一只碍路的蚂蚁。
他微微喘息着,刚才那一下看似轻松,实则耗尽了他强行凝聚的最后一丝力气。
他扶着旁边冰冷的山壁,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再次抬起头,那双死寂冰冷的眸子扫过赵莽身后那几个惊骇失色的戒律堂弟子。
那眼神,如同看着一群死人。
谁不怕死的,可以上来试一试。
几个戒律堂弟子被他看得遍体生寒,竟无一人敢上前。
眼睁睁看着他拖着残破的身体,一步一踉跄,却无比坚定地穿过了那层水波般的禁制光幕,身影消失在沉渊谷幽暗深邃的入口。
直到楚祁晏的身影彻底消失,谷口才爆发出巨大的哗然。
“他…他怎么做到的?!”
“好狠!好快!”
“那是…什么身法?!”
“赵莽…赵师兄的腿…废了?!”
“清雪峰…这是要出个煞星吗?!”
议论声沸沸盈天。
赵莽的哀嚎声在喧哗中显得格外刺耳。
谁也没想到,一场本该平淡的试炼开启,竟以如此血腥震撼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而那个如同血人般消失在谷口的身影,和他那双死寂冰冷的眼睛,如同烙印,刻在了所有目睹者的心头。
沉渊谷深处,阴风怒号,怪石嶙峋,危机四伏。
楚祁晏扶着冰冷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他望着谷内幽暗的深处,眼神却比这沉渊更坚定。
“都吵什么吵?”水玉心缓缓来到沉渊谷口,现场一片混乱之象,还能听到杀猪般的嚎叫。“怎么回事?”
“师叔,是楚祁晏干的,他打伤了赵莽师兄。”
弟子们七嘴八舌的话语中,水玉心拼凑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水玉心精致的眉头微微蹙起,她目光扫过赵莽那明显被蛮力硬生生踹断的右腿膝盖,下手可真够快准狠的。
没想到那小子真有本事三天之内强行突破至炼气期三层。
以她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楚祁晏那身破败虚浮的气息绝非正常晋升,分明是用了某种自毁根基的邪门法子。
一个原本还算有点潜力的剑修苗子,为了他那快死的师尊,把自己彻底毁了。
“师叔!楚祁晏他目无尊长,残害同门,请师叔主持公道,将他逐出宗门!”一个戒律堂弟子义愤填膺地喊道。
“对对对!请师叔严惩楚祁晏!”其他弟子纷纷附和。
水玉心收回目光,脸上恢复了惯常的清冷疏离,甚至带着一丝不耐,她红唇微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沉渊谷试炼,本就是生死自负之地。谷口冲突,自己技不如人,怪得了谁?”
她目光扫过地上哀嚎的赵莽,又扫过那几个色厉内荏的戒律堂弟子,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你们一群人,拦着人家一个刚突破、气息不稳的弟子,言语羞辱在先,动手挑衅在后,结果被人家一招废了腿?还有脸喊冤?”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耳光,扇得那几个戒律堂弟子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赵莽的哀嚎都弱了几分。
“既然他已经独自进去了,”水玉心看向那层幽暗深邃的禁制光幕,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就等他出了试炼之地,再论是非功过。现在,试炼正式开始!所有符合资格的弟子,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