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在灵宗疆域内再平凡不过的日子。星辰按照既定轨迹流转,灵气如常氤氲,修士们于洞府中吐纳,或在演武场上切磋,一切都遵循着亘古以来的节奏,平静而有序。
而在灵宗本星深处,器尊龙洋专属的、隔绝于外界的炼器工坊内,时间却仿佛刚刚完成了一次凝缩。空气里弥漫着古海源水特有的、带着岁月沉淀感的咸涩气息,以及法则被驯服后残留的微弱涟漪。
墨清缓缓从一只盛满了幽蓝色“古海源水”的桶中,提起了一张刚刚完成最后一步淬火的长弓。
弓身离开水面的刹那,工坊内的光线似乎都微微一暗,仿佛有无形的潮汐之力被引动。源水顺着弓身滑落,滴答作响,却未留下丝毫水渍。
这张弓,名曰——“千鳞”。
它的弓身并非笔直,而是带着一种如同海浪涌动般的自然弧度,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蓝色。这种蓝色并非死寂,凝视其上,竟仿佛能望见一片无垠的、正在微微起伏的幽暗海面,目光稍久,甚至会产生一种灵魂都要被吸入那片弓中海洋的错觉。
仔细看去,弓身上布满了极其细密而玄奥的花纹。这些纹路并非雕刻上去的,更像是自然生长而成,一片片、一层层地叠加、拼接,严丝合缝,宛如某种至高生灵身上褪下的鳞甲,每一片“鳞片”都蕴含着微缩的符文,闪烁着内敛的深海光泽。当光线角度变换时,这些鳞片状的纹路仿佛会随之呼吸、开合,散发出磅礴的生命力与古老的神秘感。
然而,这张气息如此不凡的长弓,却有一个极其突兀的缺陷——
它没有弓弦。
弓臂两端光滑无比,没有任何安装或凝聚弓弦的结构,仿佛打造者从一开始就未曾考虑过需要弓弦。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墨清手中,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却缺失了最为关键的、用于发射的部分,显得静谧而诡异。
没有人知道,这张没有弦的弓,该如何挽弓,该如何搭箭,又该如何将那毁灭性的力量,射向它的敌人。它的秘密,或许就藏在那片无垠的弓身海洋,以及那无数仿佛在呼吸的千片鳞甲之中。
墨清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弓身,感受着其中沉睡的浩瀚力量,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
墨清将手中那柄暗蓝色、宛如蕴藏着一片深海的“千鳞”长弓,郑重地递到洛晓羽面前。
“你的本命法宝,按照你的要求和战斗风格,彻底重塑完成了。”墨清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完成杰作后的满足,“核心禁制已重构。一旦弓箭锁定目标,弓弦震颤的瞬间,便会直接引动空间与时间的元理之力,将目标所在的那片时空暂时锚定,使其难以闪避、遁逃。同时,箭矢的轨迹将受到因果力量的加持,除非对方在因果层面的造诣远超于我,否则,‘射出必中’将成为一种近乎法则的效应。”
洛晓羽接过千鳞弓,入手一片温润,仿佛握住的不是冰冷兵器,而是一段有生命的海洋。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鳞片般的弓身纹路,随即指尖在弓臂两端滑过,略带娇嗔地抬头看向墨清:“怎么又没有弓弦啊?上次你帮我改造时就说下次一定装上。”
墨清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谁说没有?弓弦一直都在,只是你看不见,也触摸不到。”
他指了指千鳞弓:“它需要真正主人的气息才能显现。你将其初步炼化,与你的神魂建立连接,弓弦自会感知,由虚化实。”
洛晓羽不再犹豫,当即逼出一滴精血落在弓身之上,同时分出一缕神念探入其中。暗蓝色的弓身顿时泛起层层涟漪,那片弓中的海洋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潮汐之音。随着炼化进行,一道极细、近乎透明,却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弓弦,如同月光下的蛛丝,悄无声息地连接在了弓臂两端,微微震颤着,发出几不可闻的清鸣。
“感觉到了吗?”墨清看着那根浮现的弓弦,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根‘命弦’,可是我耗费巨大代价,在师父面前软磨硬泡好久才拿到的材料,再辅以时间、空间、因果、魂魄、回环、融合元理熔炼而成。它不仅坚韧无比,能承受你全力拉开的灵力爆发,更能完美传导时空与因果之力,是发挥千鳞新能力的关键。”
洛晓羽轻轻拉动弓弦,感受着那几乎不存在的阻力以及弓弦震颤时引动的细微时空涟漪,眼中异彩连连。这根弓弦,仿佛是她手臂的延伸,是她意志的传导器,人与弓之间产生了一种血脉相连、如臂指使的完美契合感。
就在她沉浸于新弓的玄妙时,她的身份终端骤然亮起,传来急促的集合讯号。
“军令到了,我得立刻走了。”洛晓羽有些不舍地松开弓弦,迅速将千鳞弓收起。她上前一步,在墨清略显错愕的目光中,飞快地在他额头上印下轻柔一吻,语气带着关切与坚定:“等我回来。”
墨清摸了摸额头尚存的温润触感,眼中柔和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被郑重取代:“注意安全。”
话音未落,他抬手对着工坊角落一引。那座一直安静燃烧的丹炉炉盖开启,一道炽烈的红光从中飞射而出,落在两人身旁,化作一道人影。
此人与墨清本尊容貌一般无二,气质却迥然相异。墨清本尊常着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或炼器工装,沉稳内敛。而眼前这人,却是一身古典式的宽大红衣,衣袂无风自动,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不亚于巅峰灵圣的磅礴灵力波动,却又带着一丝非人的、精密的冰冷感。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另一重保障。”墨清指着红衣“自己”说道,“这是我耗费无数心血炼制的傀儡之身。其内部核心由九重聚灵矩阵驱动,瞬间输出的灵力强度与储量,不亚于任何一位巅峰灵圣。”
他看向洛晓羽,认真叮嘱:“这傀儡之身与我的主意识实时相连,如同我的一个分身。你们在前线若遇到需要我能力支援的情况——无论是破解复杂阵法、需要即时炼器,还是遭遇难以理解的能量屏障,都可以将这傀儡之身放出。它能施展我绝大部分的法术与阵法,相当于将我的一部分战力直接投送到你身边。”
“而且,”墨清特意强调,“它本质是傀儡,造价虽高,但材料终究是材料。你们不必分心刻意保护它,尽管将其用于最危险的试探与攻坚。除非是极其罕见的、针对傀儡核心的特殊攻击,否则寻常灵圣级别的打击,很难损毁这副躯壳。”
红衣傀儡沉默而立,对着洛晓羽微微颔首,眼神与墨清本尊如出一辙。
洛晓羽看着眼前这一模一样的两人,一个沉稳如山,一个炽烈如火,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与安全感。她不再多言,重重点头,将红衣傀儡收入特制的储物法宝,最后深深看了墨清一眼,转身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军灵阁集合点。
工坊内,只剩下墨清本尊,以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古海源水的淡淡气息。
在宇宙通讯公司以雷霆之势南征北战,接连吞并数个周边势力的疆域后,兵锋直指富饶的玛雅联盟。就在全宇宙都以为这家庞大的企业将继续其扩张步伐时,它却出人意料地停下了脚步——仿佛一匹嗅到危险的战马,在悬崖边缘猛然收住了奔腾的铁蹄。
这极不寻常。
历史的经验表明,当一个庞大的机器一旦开动战争引擎,尝到了扩张带来的资源、市场与权力增长的甜头后,便很难主动停下。战争的惯性会裹挟一切,到那时,是否继续开战,往往已不是任何单个领导人能够完全决定的事。
然而,宇宙通讯公司做到了。
究其根源,在于那些曾经极力推动战争的老牌家族——此刻,他们退缩了。
在关乎是否对灵宗动武的最高董事会上,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这些老牌家族的代言人,竟与英特纳雄耐尔家族内部的反战派别结成了临时的同盟,共同否决了对灵宗开战的激进议案。最终,这份议案遭到了超过七成董事的明确反对。根据公司宪章,即便是最高董事令,在如此悬殊的反对票数面前,也无法强行推行。
这些精于算计的老牌家族,骨子里终究是商人。他们热爱利润,渴望通过战争掠夺更多的财富,但他们更懂得评估风险。对周边弱小势力的吞并,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但将战火烧向深不可测的灵宗,在他们看来,无异于自取灭亡。你可以用刀剑去抢夺邻居的粮仓,但绝不能因此就去挑战盘踞在山巅的巨龙。
最高董事想作死,他们可不想陪着一起送葬。在真正的生存危机面前,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保,用手中的投票权,强行勒住了这匹即将冲向深渊的战马。
人的欲望如同高山滚石,一旦开始便再难停下。 任何试图强行阻拦这股洪流的领导者,最终只会被碾作历史的尘埃。
所谓的“停战”,不过是为下一场战争所做的精心伪装。
尽管最高董事会已明确否决了对灵宗动武的议案,但整个宇宙通讯公司仍处于严格的“战时管制”状态。街道上空悬浮的巡逻艇比和平时期多了三倍,边境星域的舰队保持着攻击阵型,军工厂的熔炉日夜不息——这一切都暗示着,那纸停战协议薄如蝉翼。
一些嗅觉敏锐的家族早已察觉山雨欲来。他们暗中变卖不动产,将资金转移至中立星系的匿名账户,甚至悄悄为家族成员办理他国国籍。然而这些举动,早已落在公司高层的监控网中。
就在三天前,最高董事会颁布《战时特别法案》,明确规定:“凡在战时管制期间,以不正当理由转移资产或变更国籍者,一律视为叛逃。” 法案发布的当日,便有七个试图金蝉脱壳的中等家族被连根拔起。他们的资产被瞬间冻结,家族核心成员在星际港口的贵宾厅里被当场逮捕。
其中闹得最大的是凯尔顿家族——这个靠军工贸易起家的百年世家,竟妄想将整个家族舰队伪装成商队驶向中立区。结果在穿越虫洞的前一刻,被塞西利安亲自率领的执法舰队截停。凯尔顿家主在通讯频道里歇斯底里:“我们只是要离开这个疯人院!”
塞西利安的回应冷若冰霜:“公司不是客栈,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这场杀鸡儆猴的戏码让所有观望者脊背发凉。现在每个家族都清楚地意识到:那根看似松开的缰绳,其实一直紧紧攥在英特纳雄耐尔家族手中。表面的停战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他们所有人,都早已成为这盘棋局上无法退场的棋子。
宇宙通讯公司对灵宗的战略布局,早在公开的议案交锋之前,便已悄然展开。
这家商业巨擘的军事触角遍及宇宙,其麾下三百四十六支大型舰队,每一支在规模与建制上都足以与灵宗的一个标准军区相抗衡。这些力量被精心部署在关键节点:
在东岚国及其周边星域,数十个军事基地如星罗棋布,四十六支舰队在此虎视眈眈;而在巴特鲁及其冲突地带周边,同样密集的基地群驻扎着三十二支舰队。相比之下,公司本土仅驻守不足百支舰队,其战略重心不言自明。
此前的对外扩张中,公司调动了近半舰队,然而,部署在灵宗势力周边的舰队却纹丝未动。不仅如此,它们更频繁地与那些同灵宗存在摩擦的势力举行联合军事演习,其威慑与试探的意图昭然若揭。
灵宗对此并非毫无察觉。每当演习区域过于逼近,灵宗的巡逻舰队便会前出,以坚决的姿态进行驱离。同时,灵宗正着力将同巴特鲁的战争严格控制在巴特鲁境内。这一战略,除了为盟友巴尔牵制敌军,更深层的用意,正是构筑一道防火墙,竭力阻止宇宙通讯公司将战火引向灵宗本土。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已然汹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