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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安静的锻造小屋,墨清郑重地取出了敖赤明交给他的那套剑阵。九柄短剑悬浮在半空,剑身如玉,泛着淡淡的狐火荧光,隐隐透出一股哀伤而强大的气息。这是用涂山朝阳——一位天仙级九尾狐的尾骨炼制而成的剑阵。

一套由天仙级九尾狐尾骨炼制的法宝,其价值无可估量,即便在灵宗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绝世珍品。敖赤明将其交给墨清,于情于理都显得极为不寻常。

这其中除了墨清与涂山朝阳渊源深厚之外,更关键的原因在于——这套剑阵,本质上是一套极其特殊的魔导器。

它的诞生,源于列神之战时期一段惨烈的往事。当时,涂山朝阳的实力相较于其姐姐涂山初晴确实稍逊一筹。当涂山初晴与墨千寻所在的正面战场局势急剧恶化时,涂山朝阳冒死突围,前来向正在掩护龙族伤员撤退的敖赤明求援。

敖赤明当即决定带队驰援主战场,将断后掩护伤员的重任交给了涂山朝阳。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平日里最为团结的四大狐族当中的纯狐一族,竟暗中勾结了公司大军。纯狐叛徒引领公司精锐部队,直插龙族伤员撤退的咽喉要道!

面对数倍于己、来势汹汹的强敌,为了给伤员争取最后的撤离时间,涂山朝阳做出了最惨烈、也是最决绝的选择——他自断九尾,以自身全部的灵力和九条天狐尾为基,更将自身魂魄一分为九,分别注入每条狐尾之中,布下了一座与敌偕亡的绝命大阵!这座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的大阵,硬生生将纯狐叛徒和公司主力军团困锁其中。

后来,涂山轻雨与涂山暮雪率领援军拼死赶到,与被困阵中的敌军爆发血战。公司军队最终溃败逃窜,但涂山姐妹竭尽全力,也未能从敌人手中夺回弟弟那蕴含着强大力量、已成为特殊存在的尸骨(九尾)。

列神之战结束后,二姐涂山轻雨因未能护住弟弟,心魔深种,于相思树下闭关,再未现身;三姐涂山暮雪则领了轮界域主之职,仿佛要在红尘俗世中麻痹自己。

灵宗众人大多不解魔导器原理,但墨清却明白。涂山朝阳临死前将全部力量与残魂注入九尾,这种结构使得其尾骨成为了蕴含庞大且稳定能量、甚至带有部分灵魂特性的顶级材料,正是炼制某些特殊魔导器的绝佳胚体!这也解释了为何当时公司军队宁可承受巨大损失,也誓要带走他的遗体。

龙族不知从何人手中、耗费了何等巨大的代价,才最终将这套由涂山朝阳遗骨炼制成的剑阵寻回。敖赤明将其交给墨清,其中寄托的,不仅是对故友的追思,更是一份沉甸甸的、物归原族的嘱托,以及一段不容遗忘的血色历史。

墨清凝视着这九柄短剑,指尖轻触,仿佛能感受到那份决绝的意志与未散的忠魂。

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并非研究或炼化,而是决定先让这位为守护而牺牲的烈士舅舅,得以真正安息。

他通过最紧急的通讯渠道,联系了自己的母亲,涂山初晴。

消息传出后不久,锻造小屋外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三道身影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冲进小屋。

为首的正是墨清的母亲涂山初晴,她依旧保持着镇定,但眼底深处那压抑了无数岁月的悲痛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她的身旁,是两位气质迥异却同样带着惊人威压与无尽哀伤的女子。

一位身着素净闭关服,长发未绾,面色苍白如雪,眼神空洞仿佛隔绝了世间一切情感,唯有在目光触及那九柄狐骨短剑时,才会掀起一丝几乎将人吞噬的痛苦波澜——她正是闭关不出已久的二姨,涂山轻雨。

另一位则身着修身西装,妆容精致,却难掩眉宇间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忧伤,她看着那套剑阵,红唇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泣血——她便是沉沦红尘的小姨,涂山暮雪。

涂山初晴、涂山轻雨、涂山暮雪——涂山三姐妹,在跨越了漫长的岁月与无尽的伤痛后,因为这套由弟弟遗骨炼成的剑阵,再次聚首。

无需多言,那血脉相连的悸动与剑阵中传来的熟悉却又支离破碎的灵魂气息,已经说明了一切。小屋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无比沉重,弥漫着令人心碎的沉默与时隔多年仍未消散的血腥味。

墨清静静地侍立一旁,没有打扰三位长辈与那跨越时空的哀伤沉默。时间仿佛凝固,只有空中那九柄短剑微微嗡鸣,似在回应着血脉的呼唤。

许久,涂山初晴才缓缓抬起头,眼中虽仍有泪光,却已恢复了往日的决断与威严,她声音略带沙哑地开口:“清儿,开始吧。”

“好。”墨清点头,神色凝重,“根据我的探查,破坏这些魔导器魔纹本身并非难事。真正的难点,在于魔纹破碎瞬间,其中被封存了万年的力量会彻底爆发。如何安全地引导、承接这股力量,才是关键。”

“所以,我们三个的任务,就是作为容器,承接朝阳最后的力量,对吗?”涂山轻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显然已经迫不及待。

“正是如此。那么,我开始了。”墨清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陡然一变,进入了九尾狐玄相附身状态。九条凝实无比、闪耀着璀璨光华的狐尾在他身后缓缓展开,散发出浩瀚而古老的因果之力。

选择用九尾狐火来破除魔纹,原因有二:其一,破除魔纹本身,任何神火皆可胜任;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当力量爆发时,距离最近的墨清必将承受最猛烈的冲击。唯有九尾狐族最本源、最强大的因果之力,才能将作用在他身上的致命冲击,转嫁给事先准备好的承接者——三位天仙级别的至亲。九尾狐族最强的,从来不是魂魄之术或魅惑之法,而是操弄因果的权能。

“嗤——”

纯净的九尾狐火自墨清指尖燃起,精准地灼烧、抹除着剑身上的魔纹。过程起初颇为顺利,偶尔有零星的力量泄出,也被三位涂山天仙轻易化解。墨清小心翼翼地操作着,在每一柄剑上都刻意留下了一小部分核心魔纹未曾触动。

他本可以一气呵成彻底破除,但他想给自己的舅舅涂山朝阳一个最体面的告别——以一个尽可能完整的魂魄形态,而非被力量冲垮的残魂。

当时刻终于来临,墨清目光一凝,九道狐火同时精准地扑向九柄短剑上最后残留的魔纹!

“嗡——轰!!!”

就在最后一道魔纹消散的刹那,被封存、压抑、奴役了万年的磅礴力量与破碎魂灵,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爆发!璀璨的光辉与毁灭性的能量波动瞬间充斥整个空间,若非有因果转嫁,位于爆发中心的墨清定然形神俱灭!

然而,那足以湮灭星辰的力量洪流,在触及墨清之前,便被无形的因果线引导,尽数涌向了涂山初晴、涂山轻雨、涂山暮雪三人。三位天仙同时闷哼一声,周身光华大放,以无上修为与血脉共鸣,硬生生将这狂暴的力量纳入己身,缓缓平息。

光芒渐散,能量平息。在原本剑阵悬浮的位置,一个极其虚幻、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少年身影缓缓凝聚。他面容依稀可见生前的俊秀,眼神却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痛苦,唯有在看到三位姐姐时,才迸发出最后一点光亮和委屈。

他靠着想再见姐姐们一面的执念,强行支撑起被奴役万年、早已支离破碎的残魂,发出了微弱却清晰、带着哭腔的最后一声:

“姐姐们……我好想你们啊……”

话音落下,那虚幻的身影便开始如烟尘般缓缓消散。

锻造小屋内,涂山初晴、涂山轻雨、涂山暮雪三位纵横寰宇的天仙,此刻早已泣不成声,泪如雨下。她们伸出手,却只能徒劳地穿过那逐渐消散的光点,接不住弟弟最后的一缕思念。

那虚幻的光点如同风中残烛,最终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无尽的哀思与寂静。涂山三姐妹仍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泪水无声滑落。

然而,站在一旁的墨清,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怔在原地,瞳孔深处有无数法则符文如星河般生灭流转。

就在刚才,他亲眼目睹了三位天仙姨娘以血脉为引、以深情为凭,施展出精妙绝伦的因果法术,将那毁灭性的力量洪流安然导入自身。那不仅仅是力量的传递,更是一种情感的共鸣与承载。她们对弟弟涂山朝阳深沉的思念、无尽的愧疚以及最终未能护其周全的痛楚,化作了驱动因果法则最原始、也最强大的力量。

而涂山朝阳那跨越万年折磨、仅凭一丝“想再见姐姐一面”的执念便能凝聚残魂发出最后呼喊的景象,更是深深震撼了墨清。情感,这种看似虚无缥缈、与冰冷大道法则格格不入的东西,竟能产生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甚至能扭曲现实,贯穿生死,维系因果!

这一刻,他一直才明白自己之前对情势的领悟有多么的偏,多么的错误。

喜、怒、哀、乐、爱、恨、痴、怨……这些强烈的情感本身,就是情势的基底。可为什么有这些情感,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因果。而人与人之间的因果,也种种情感交织,变得复杂、坚韧和强大。

涂山三姐妹的悲痛与守护之念,涂山朝阳的思念与执念,正是这“情势”的极致体现,故而能驱动那般强大的因果之力。

“原来如此……情势非独存于情绪和情感之中,更存于心。情之所至,势之所生,因果自成……”

墨清喃喃自语,周身的气息开始发生玄妙的变化。他背后那九条凝实的狐尾虚影并未消散,反而变得更加灵动,其上流转的不再仅仅是力量的光华,更开始浮现出种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印记——有母亲涂山初晴的慈爱与坚韧,有大姨涂山轻雨深藏的悲痛与守护,有二姨涂山暮雪的忧伤与眷恋,甚至还有刚才感受到的,舅舅涂山朝阳那纯粹至极的思念……

就在墨清周身流转的情感“势能”达到顶峰,即将与他那重构的九尾狐玉佩玄相彻底融合,将其推至一个前所未有的完美境界时——

两个截然不同的少年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的星域空间中响了起来。

“咦?我不是死了吗?魂飞魄散的那种?这是哪里啊?这么多的意识,这么热闹啊?”一个带着浓浓困惑和一丝虚弱的嗓音响起,赫然正是刚刚才消散不久的涂山朝阳!

“哇靠!哥们你谁啊?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这是我的地盘!”另一个听起来更跳脱、带着点痞气的少年声音紧跟着响起,充满了警惕和好奇。

外界,正沉浸在悲痛中四处寻找弟弟最后一丝痕迹的涂山三姐妹猛地一怔,泪痕还挂在脸上,眼中却充满了难以置信。

只有墨清脸色一僵,心中暗道一声“坏了!”。他立刻内视自己的星域空间。

果然!问题出在那块正处于蜕变关键期的九尾狐玉佩玄相上!

它原本只是墨清力量与情感的凝聚体,但在刚才那极致的情感“情势”灌注下,它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异变——它不仅吸收了墨清的情感之势,竟然还将周围环境中那最为强烈、最为执念的、本应彻底消散的涂山朝阳的最后一点意识碎片,也给捕捉、吸收并重构了!

这就导致了一个诡异的结果:涂山朝阳那本该安息的意识,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墨清这块九尾狐玉佩玄相新生的意识核心!甚至惊动了墨清的通灵鬼火。

墨清嘴角抽搐了一下,心念一动,直接将那块光华璀璨、气息却变得有些复杂的九尾狐玉佩玄相召唤了出来。

玉佩悬浮在半空,光芒流转,一个略带虚幻、但明显比刚才凝实许多的涂山朝阳的身影从中浮现出来,他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新身体”,又看了看周围熟悉的三位姐姐,顿时兴奋地大喊:

“姐!我真的又回来了!这次好像不是幻觉!”

涂山初晴、涂山轻雨、涂山暮雪三位天仙,脸上的悲伤瞬间凝固,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表情却已经从极致的悲痛切换到了极致的错愕和茫然,情绪转换之快,让她们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墨清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无奈地扶额,赶紧将自己的猜测解释了一遍:“……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我的玄相在蜕变时,意外吸纳了舅舅最后的那点意识碎片,并以其为核心重构了……所以,舅舅他现在某种意义上,成了我这玄相的‘器灵’。”

他顿了顿,看向同样有些懵懂的涂山朝阳(器灵版),补充道:“这并非没有先例。我的大日金龙玄相就融合了敖远前辈的龙源晶,拥有了独立意识。敖远前辈生前只是灵圣境。舅舅您生前乃是天仙,残存的执念更为强大,在某种机缘巧合下以这种方式存续下来,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涂山三姐妹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块玉佩和弟弟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虚幻身影上,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这算是……另类的死而复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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