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五年的二月初,凛冬的余威尚在,但安澜城外的积雪已开始消融,露出底下枯黄的土地。宸国朝堂之上,气氛却比严冬更加凝重。南方陈到起义的燎原之火,虽暂时缓解了南疆的直接军事压力,却也彻底激怒了四海商会这头庞然巨兽。随之而来的,并非预想中的军事报复,而是一场更加阴险、更加致命的无声绞杀——一场以资本和商业为武器的全面战争。
最先感受到这股寒流的,是宸国各地的市集与商路。 户部尚书面色惨白地呈上了一份令人触目惊心的奏报:
“……自正月末起,我国与外界之商贸往来,几近断绝!东南海路,海昌帮舰队封锁加剧,昔日往来之商船尽数绝迹;西线蜀道,因战事及蜀军严控,商旅不通;北线自不必言;唯余南方经靖南之些许陆路通道,亦因战乱而时断时续。”
“更甚者,”户部尚书的声音带着颤抖,“以往与我交好之各国商帮,如‘滇南马帮’、‘西域胡商’乃至近海之‘琉球海商’,近日皆以各种理由,单方面中止与我国之大宗交易!盐、铁、药材、布匹、乃至粮食,输入锐减九成!而我国赖以换取外汇之丝绸、瓷器、茶叶等物,积压仓库,无法运出!”
“市面之上,物资奇缺,物价飞涨!尤以食盐为甚,已引发数地民变!各郡县府库存银即将告罄,军费筹措,难以为继!”
奏报的内容,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位朝臣的心头。比刀剑更可怕的,是经济的窒息!四海商会动用了其恐怖的影响力,对宸国实施了全方位的商业禁运和经济封锁。这不再是攻城略地,而是要抽干宸国的血液,让其从内部枯萎、崩溃!
朝堂之上,恐慌比得知敌军压境时更甚。武将们可以提刀上马,与敌厮杀,但对于这种无形的绞杀,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陛下!此乃绝户之计!商会这是要困死我宸国啊!”一位老臣捶胸顿足,“若无外援,不出三月,国库空虚,民心离散,大军不战自溃!”
赵轩端坐龙庭,面沉如水。他预料到商会会报复,却没想到对方的手段如此狠辣精准,直接攻击宸国最脆弱的经济命脉。这比十万大军压境,更加致命。
“慌什么!”赵轩冷冽的声音压下骚动,“商会以为,断我商路,便可扼我咽喉?笑话!”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群臣,“我宸国地大物博,岂能坐以待毙?”
他迅速下达指令:
“户部听令!即刻起,实行战时经济管制!一、严控物价,打击囤积居奇,违令者斩!二、清查全国仓廪,统一调配粮食物资,优先保障军需及安澜等核心城镇供应!三、鼓励民间垦荒、织布、制盐,以工代赈,自救自强!四、开放内库,朕之内帑,悉数充公,以解燃眉之急!”
“工部听令!全力研发替代之物!缺盐,则加大井盐、岩盐开采;缺铁,则搜寻新矿脉,回收旧兵器;缺药,则广植草药,征集民间偏方!”
“丞相!由你牵头,派得力干员,乔装打扮,不惜代价,尝试通过隐秘渠道,与那些尚未完全屈从商会的偏远小邦或商队取得联系,哪怕高价,也要购入急需物资!”
这是一系列极其艰难的自救措施,是在绝境中试图挖掘自身潜力,打破封锁。但赵轩深知,这远远不够。商会的经济网络遍布天下,其封锁的严密程度,超乎想象。
就在朝堂为经济危机焦头烂额之际,是夜,赵轩独处密室,心力交瘁。 连日来的巨大压力,加之“绝境征召”带来的反噬,让他感到神魂摇荡,几近虚脱。他下意识地握住胸前那枚裂纹愈发明显的龙纹玉佩,一股冰凉中带着奇异温润的气息,悄然流入他几乎枯竭的心神。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玉磬清鸣!与此同时,脑海中那沉寂已久的系统界面,骤然亮起!不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一幅模糊的、不断闪烁的星图般的画面,画面中央,一枚与他手中玉佩极其相似的图案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行全新的、带着古朴韵味的篆文,浮现在界面中央:
【国运血脉,玉珏初鸣。检测到文明级威胁(资本侵蚀)。被动防御机制激活。解锁:初级‘洞察’权限。】
【可消耗微弱国运(需主动引导),短暂洞察特定目标(限非生命体,如矿脉、隐秘路径等)之微弱‘气机’指向。使用间隔:三十日。】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赵轩猛然惊醒!玉珏?洞察?气机指向?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枚一直佩戴却无甚奇异的玉佩,竟然与这神秘系统有关?而且,是在宸国面临“文明级威胁”(资本侵蚀)时被动激活?这“洞察”权限,虽有限制,但……是否能用于破解眼前的困局?
他强压下激动,尝试集中意念,引导那所谓的“微弱国运”。他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抽离感,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身和这片土地中被抽取,注入玉佩。随即,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极其模糊的、关于宸国疆域的虚影,其中,在西北方向“河间府”(原被镇北军占据)与宸国陇西郡交界的一片荒芜山脉深处,似乎有一个微小的光点在闪烁,传递出一种“坚韧”、“深藏”的微弱意念。同时,在东南沿海,远离现有航线的一处布满暗礁的危险海域,也有一个光点闪烁,传递出“隐秘”、“连通”的意念。
“这是……矿脉?新的海上通道?”赵轩心中巨震!这“洞察”权限,竟然能指向可能存在的资源或路径?虽然信息模糊,代价不小(消耗国运,且一月一次),但这无疑是黑暗中的一盏指路明灯!
然而,还未等赵轩细究这新发现的可能性,来自西线的噩耗,再次将拉回残酷的现实。 陇西郡八百里加急军报送至:血战近月的陇西城,终因粮尽援绝,在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情况下,被蜀将张嶷攻破!郡守冯坤力战殉国,守军大部战死,陇西城陷落!蜀军铁蹄,已踏破宸国西大门!
消息传来,举朝悲恸!西线,最终还是没能守住。
“陛下!西线已溃!蜀军下一步必直扑安澜!当务之急,是调集所有兵力,固守京畿啊!”恐慌再次蔓延。
赵轩手握军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渗出。冯坤殉国,陇西失守,这是巨大的损失。但他此刻的目光,却更加深沉。他想起“洞察”到的西北矿脉光点,就在河间府!那是镇北军的地盘,但也是宸国旧土!若能有资源,就能支撑战争!若能有新的通道,就能打破封锁!
“传令!”赵轩的声音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西线将士,忠勇可嘉!冯坤追封忠烈公,厚葬!其家属,由朝廷奉养!”
“然,此刻非悲痛之时!蜀军新破陇西,需时日消化战果,整顿兵马。其兵锋指向,未必直扑安澜,更可能东进,与北线拓跋雄会师,企图夹击我狼牙隘!”
“命李大牛,加强狼牙隘以东防线,严防敌军迂回!命安澜禁军,即刻加强城防,但主力不可轻动!”
“另,”赵轩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朕要亲自筹划一场反击!目标,不在西,不在南,而在……北!在河间府!”
朝臣皆惊,不解其意。河间府乃镇北军重镇,此时反击,无异以卵击石。
赵轩没有解释。他握紧了胸前的玉佩。经济的绞杀,西线的溃败,将宸国逼到了真正的绝境。但玉珏的初鸣,也让他看到了一丝破局的微光。下一步,他必须赌上一切,利用这新获得的能力,寻找那深藏的矿脉,打通那隐秘的通道,从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安澜城的这个初春,在悲怆与隐秘的希望交织中,迎来了决定命运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