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挟着桂花香钻进车窗,林清绾坐在出租车后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录取通知书。烫金的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北京大学\"四个字烫得她指尖发麻。
\"到了。\"司机按下计价器,\"这可是全国最好的中文系,姑娘前途无量啊。\"
林清绾付了钱,拖着行李箱走上北大东门的石阶。九月一号的校园像沸腾的火锅,到处都是拖着箱子、抱着被褥的新生。她站在三角地前,望着公告栏上密密麻麻的社团招新海报,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夏天——
\"林清绾!\"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身,看见程野顶着一头乱发,肩上歪斜地挂着个蛇皮袋,正朝她挥手。他的运动服洗得发白,裤脚还沾着泥点,活像刚从工地逃出来的民工。
\"你这也太......\"林清绾憋住笑,\"像逃荒的。\"
程野把蛇皮袋往地上一扔:\"要你管!\"他弯腰捡起滚到路边的矿泉水瓶,\"这破学校连个接新生的学长都没有,害得老子自己扛行李。\"
\"谁让你报金融系?\"林清绾帮他提起箱子,\"这种热门专业当然抢手。\"
程野突然压低声音:\"喂,听说我们班导是谢氏集团的人。\"他眼神闪烁,\"就是......那个谢临川家的公司。\"
林清绾的手指猛地收紧。十年过去,谢临川三个字依然像根刺,扎在她记忆最深处的某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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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系的报到点挤得水泄不通。程野好不容易挤到队伍前面,却看见一个穿名牌西装的男人正被簇拥在人群中央。那人约莫三十出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鹰隼般锐利,袖扣上的钻石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那是......\"程野拉住旁边的女生。
\"哦,那是我们的班导,谢氏集团的少东家谢明远。\"女生压低声音,\"听说他爸就是谢氏集团的董事长,可有钱了!\"
程野的胃突然绞痛起来。十年前那个雨夜,父亲跳楼时溅在校服上的血,此刻仿佛又在眼前绽开。
\"同学?\"谢明远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你是程野吧?\"
程野僵在原地。男人伸出手,腕表上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欢迎来到北大。对了,你父亲......还好吗?\"
\"他死了。\"程野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
谢明远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节哀。\"他拍了拍程野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晚上七点,金融系迎新会,别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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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系的宿舍楼藏在未名湖畔的垂柳里。林清绾推开401室的门,三个女生正在整理床铺。
\"你好,我是林清绾。\"她笑着打招呼。
\"我是苏晴!\"扎马尾的女生蹦跳着过来,\"哇,你的行李箱好高级!\"
另两个女生也围上来。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推了推镜框:\"我是李媛,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另一个短发女生爽朗地笑道:\"我是陈雨,也是中文系的!\"
四人正热络着,手机突然响起。林清绾一看,是程野发来的消息:\"金融系迎新会,速来!有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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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系的迎新会在未名湖边的小礼堂举行。程野推开大门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谢明远站在讲台上,正在讲解金融系的就业前景。
\"......我们系的毕业生,百分之九十都进了四大行或跨国企业。\"谢明远的声音像浸了蜜,\"当然,如果能进谢氏集团,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程野站在门口,忽然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苏晴正和几个女生说笑,看见他后拼命挥手。
\"程野!这边!\"
他走过去坐下,苏晴立刻凑过来:\"你怎么跑金融系来了?\"
\"选错了呗。\"程野耸耸肩,目光却一直盯着讲台上的谢明远。
迎新会结束后,苏晴神秘兮兮地拉住他:\"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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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名湖畔的酒吧人声鼎沸。苏晴点了一打啤酒,推到程野面前:\"庆祝你考上北大!\"
程野灌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我爸要是知道我学金融,非得从坟里爬出来不可。\"
\"别想那些了。\"苏晴拍拍他的肩,\"来,说说你和林清绾现在怎么样了?\"
程野的手指突然颤抖起来。几年前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十七岁的林清绾站在天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高考前夜,他在医院走廊听见父亲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还有谢临川站在雨中的背影,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
\"我也不知道。\"他听见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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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林清绾正坐在图书馆里翻阅《中国现代文学史》。手机震动起来,是苏晴发来的消息:\"速来未名湖!有大事!\"
她合上书,走出图书馆时,夜风已经带上了初秋的凉意。未名湖畔,苏晴和程野正站在柳树下,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怎么了?\"林清绾走过去。
苏晴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一叠纸:\"看这个!\"
林清绾接过一看,竟是金融系的课程表。程野突然压低声音:\"我发现谢明远在偷偷修改我们的课表,把几门重要的专业课都换成了他的选修课。\"
\"你是说......\"林清绾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个陷阱。\"程野的眼里燃起怒火,\"他想让我们挂科,然后......\"
湖边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柳枝沙沙作响。远处,谢明远的身影正从办公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金丝眼镜在路灯下闪着冷光。
几年过去,有些东西依然没有改变。就像此刻,程野握紧拳头时,掌心里依然残留着当年在地下室找到的那枚染血的硬币的温度。
\"我们得做点什么。\"林清绾轻声说。
月光下,三个年轻人的影子紧紧靠在一起,像一道永不弯曲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