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基地,一片狼藉。警报声早已停歇,不是因为危险解除,而是因为大部分能源和控制系统都在“断界之矛”的余波中受损。应急灯光在弥漫的烟尘中投下摇曳的光斑,映照着医护人员和工程人员匆忙穿梭的身影。
基地中央,那个由陆见强行创造出的、散发着混沌与虚无气息的诡异球体依旧悬浮着,缓慢地自转。它像一颗嵌入现实的心脏,每一次脉动都牵动着周围破碎的空间结构,既带来毁灭的威胁,又似乎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生机。莫奕理事亲自守在一旁,脸色苍白,眼中布满了血丝,他调动了所有残余的监测设备,却无法探知球体内部陆见的任何生命迹象。
夜凰和苏半夏相互搀扶着,通过紧急修复的短程传送阵回到了基地。她们看到那混沌球体的瞬间,心都沉了下去。苏半夏挣脱夜凰的搀扶,踉跄着冲到球体下方,试图用所剩无几的秩序之力去感知,去呼唤,却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泪水无声地从她脸颊滑落。
夜凰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看着那球体,又抬头望向主控室方向那依旧亮着的、显示γ-7扇区情况的星图,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星图上,代表“收割者舰队”先遣部队的光点,终于越过了最后的预警线,进入了太阳系外围!数艘造型狰狞、如同巨大骨质镰刀般的黑色战舰,脱离了超空间跃迁状态,它们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向着最近的人类深空监测站发射了毁灭性的能量光束!
战斗,或者说屠杀,开始了。
监测站的求救信号只持续了不到三秒便戛然而止。冰冷的绝望,如同星际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方舟”基地,乃至所有知情者的心头。
“完了……”一位年轻的技术人员瘫坐在椅子上,失神地喃喃道。
连最强的陆见都生死不明,谁还能阻挡这些来自星海的毁灭者?
“还没有完!”
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半夏擦干了眼泪,重新站直了身体。守门人血脉中那股守护的执念,支撑着她没有倒下。她的目光扫过一片颓然的众人,最后落在夜凰和莫奕身上。
“陆见用命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摧毁了背后的威胁。现在,轮到我们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守护的职责就还在!”
夜凰深吸一口气,眼中的迷茫和无力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桀骜与战意:“说得对!不就是几艘破船吗?姑奶奶还没拆够呢!”
莫奕理事也强行提振精神,操控着轮椅转向控制台:“启动所有还能动的防御系统!向全球守夜人分部及各国政府发出最高危机通告!我们……战斗到底!”
残存的基地力量被迅速动员起来。还能起飞的战机,还能发射的炮台,所有拥有战斗能力的守夜人成员,都做好了决死的准备。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可能是螳臂当车。
就在这悲壮的氛围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悬浮在半空的混沌球体,其旋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球体内部,那混沌与虚无交织的核心处,一点微弱的、代表着“存在”的意识火花,正在艰难地抵抗着归零之力的侵蚀,并开始尝试……吸收、同化周围那些混乱的能量。
陆见并没有完全消失。他的意识被困在了自己创造的这片绝境中,与“断界之矛”的抹杀之力进行着最本质、最凶险的拉锯战。每一次意识的闪烁,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但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基地的惨状,同伴的悲伤,以及那迫在眉睫的星际威胁。
“还不能……倒下……”
一股超越极限的求生欲和守护意志,如同最后的燃料,注入那微弱的意识火花。
……
太阳系外围,那几艘“收割者”先遣战舰在轻易摧毁了监测站后,开始向着内太阳系方向加速。它们的目标明确——那颗蔚蓝色的、充满生命气息的星球。
就在它们即将启动短途跃迁,直接兵临地球的瞬间——
异变陡生!
其中一艘战舰前方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并非自然的空间波动,而是某种力量强行介入的结果!一面巨大无比、边缘流淌着混沌符文的镜面,如同宇宙的背景布被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突兀地横亘在战舰的航道上!
战舰的自动规避系统甚至来不及反应,就一头撞入了那镜面之中!
下一秒,在数百万公里之外的另一片空域,那面混沌镜面再次出现,将那艘闯入的战舰如同吐垃圾般“吐”了出来!但此时的战舰,已经变得千疮百孔,舰体上布满了仿佛被空间本身撕裂的可怕伤口,能量核心极不稳定地闪烁着,随后在一阵无声的爆炸中,化为宇宙尘埃!
是夜凰!她在几乎没有镜界之力辅助的情况下,强行透支生命本源,结合之前对数据空间的理解,在现实宇宙中撕开了一道不稳定的混沌镜面,完成了一次惊险的狙杀!
然而,一击之后,她便喷出一口鲜血,从空中坠落,被紧急赶到的医疗队接住,陷入了深度昏迷。
剩下的先遣战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激怒了,它们调转炮口,不再急于跃迁,而是锁定了“方舟”基地的方向,准备用主炮将这颗“钉子”彻底抹除!
苏半夏站在基地最高的了望台上,面对着那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的、充满毁灭能量的炮口光芒,她平静地闭上了眼睛。她将体内所有的秩序之力,所有的守护意志,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试图在基地前方构筑最后一道,也是最坚固的一道壁垒。
她知道这很可能徒劳,但她别无选择。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嗡!!!
基地中央,那混沌球体猛地停止了旋转!紧接着,它以超越理解的速度向内急剧坍缩!所有的混沌光芒、虚无气息,都在这一刻被压缩到了一个无限小的奇点!
然后……是爆发!
并非爆炸,而是一种温和的、如同创世之初第一缕光明的“释放”!
纯净、温暖、蕴含着无限生机与秩序本源的光芒,以那奇点为中心,柔和却不可阻挡地扩散开来!光芒所过之处,破碎的基地结构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修复,受损的能量回路重新点亮,就连人们身上的伤势都在迅速愈合!
苏半夏惊愕地睁开眼,看到那温暖的光芒轻易地穿透了她凝聚的壁垒,迎向了“收割者”战舰射来的毁灭性能量洪流!
没有碰撞,没有湮灭。
那毁灭性的能量洪流,在接触到这温暖光芒的瞬间,仿佛冰雪遇到了骄阳,竟被无声无息地……“净化”、“瓦解”、最终化为了最基础、最无害的宇宙能量,消散无踪!
光芒继续扩散,掠过星空,温柔地拂过那几艘“收割者”先遣战舰。
战舰那狰狞的外壳在光芒中开始消融,如同被净化掉的污渍,露出了内部精密的结构,但很快,那些结构也如同经历了亿万年的时光洗礼,迅速风化、崩解,最终也化为了宇宙尘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自然。
光芒缓缓收敛,在原本混沌球体所在的位置,一个身影缓缓凝聚、浮现。
是陆见。
他悬浮在半空,双眸紧闭,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周身却散发着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息。那不再是单纯的规则威压,也不是狂暴的混沌,而是一种……仿佛与宇宙本身同在的、温和而浩瀚的“存在感”。他仿佛成为了秩序与创造在这一方的化身。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中,倒映着不再是星空或数据,而是万物生灭、规则流转的至理。
他成功了。在生死的边缘,在与“断界之矛”的终极对抗中,他不仅活了下来,更彻底融合了那丝混沌的创造之力,理解了秩序与混沌相生相克的本质,触摸到了更高层次的力量——【源初之光】,一种倾向于守护、净化与创造的宇宙本源力量。
他看向远处星空,那里,“收割者舰队”的主力依旧存在,威胁并未完全解除。
他又看向脚下正在复苏的基地,看向昏迷的夜凰,看向泪流满面却带着无比喜悦的苏半夏,看向所有劫后余生、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人们。
他的目光平静而坚定。
“危机,”他轻声开口,声音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基地,仿佛带着法则的力量,“尚未结束。”
“但希望,已然重燃。”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