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巅走回青峁村的路,比来时轻快许多。金阳草的清香一路跟着,连风里都少了之前的腥气,引路虫在藤笼里蜷成一团,偶尔晃一下触角,像是也松了口气。
快到村口老榕树下时,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呱呱”声。阿蛮先停下脚步,指着路边的草丛:“是沼毒蛙,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它们平时只待在西坡的烂泥塘里。”
陆行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只通体发黑的青蛙正趴在草叶上,眼睛泛着淡淡的灰光——是黑雾残留的气息!他摸出胸口的玉佩,指尖刚触到玉佩,金红色的微光就漫了出来,落在沼毒蛙身上。那些青蛙瞬间抖了抖,黑色的皮肤渐渐变回正常的土黄色,跳进草丛里不见了。
“黑雾还没彻底散干净。”陆行川收起玉佩,眉头微蹙,“之前只想着祭坛的封印,忘了大荒还有很多角落藏着残留的雾气。”
阿蛮把藤笼往怀里紧了紧:“回去跟李伯说说,我们可以在村里多晒些金阳草,磨成粉撒在村周围,能挡着些雾气。”
两人说着走进村子,刚到李伯家院坝,就看见院门口围了不少村民。李伯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那把铜钥匙,看到陆行川和阿蛮,立刻站起来:“可算回来了!昨天夜里祠堂的灯亮了半宿,我就知道你们没事。”
“李伯!”阿蛮跑过去,从药篓里掏出一小包金阳草,“我摘了金阳草,能治奶奶的咳疾,您帮我给奶奶熬了吧?”
李伯接过草药,笑着点头:“早等着呢,你奶奶昨天还念叨你。”他转头看向陆行川,目光落在他胸口的玉佩上,“玄渊的事……解决了?”
陆行川点头,把祭坛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村民们听完,都松了口气,有个婶子还端来一碗热粥:“行川啊,可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这村子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正说着,墨骨(之前的黑衣人)从村外走过来,手里抱着一摞泛黄的竹简,脸色比之前平和了许多。他走到陆行川面前,把竹简递过去:“这是蚀骨族的古籍,上面记着大荒各地的‘黑雾残留点’,黑沼泽那边的雾气最浓,可能藏着没被镇压的‘雾核’。”
陆行川接过竹简,翻开一看,上面用炭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标注着十几个地名,黑沼泽的位置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雾状符号。“雾核是什么?”
“是黑雾凝结的核心,比普通雾气更凶,能操控异兽。”墨骨的声音比之前低了些,“我先祖的日记里写过,当年黑雾第一次蔓延时,就是先在黑沼泽形成了雾核,后来被第一代山海守镇压了,现在封印可能松了。”
阿蛮凑过来看竹简:“那我们得去黑沼泽看看!要是雾核爆了,比之前的玄甲兽还危险!”
李伯皱了皱眉:“黑沼泽那地方邪乎得很,常年起雾,进去的人很少有能出来的。你们刚从祭坛回来,要不先歇几天?”
陆行川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玉佩没有发烫,却带着淡淡的指引感,像是在呼应竹简上的标记。他看向阿蛮,阿蛮眼里满是跃跃欲试,藤笼里的引路虫也醒了过来,触角朝着西北方向——正是黑沼泽的位置。
“歇不得。”陆行川摇了摇头,把竹简收好,“雾核要是真松了,拖得越久越危险,不仅是青峁村,整个大荒的异兽都会被影响。”
这时,阿蛮的奶奶拄着拐杖走出来,咳嗽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些。她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递给陆行川:“这是我年轻时在黑沼泽边捡的‘避雾帕’,用沼边的‘白蘅花’织的,能挡黑沼的毒雾。你们带着,路上用得上。”
陆行川接过布包,里面的帕子带着淡淡的花香,摸起来柔软却结实。他朝着老人鞠了一躬:“谢谢您,我们一定会小心。”
接下来的两天,村里热闹起来。村民们帮着陆行川和阿蛮收拾行装:李伯把自己的铁叉磨得锃亮,给陆行川带上;婶子们烤了足够吃半个月的饼,还装了好几罐腌菜;墨骨则在整理蚀骨族的古籍,把黑沼泽的地形、可能遇到的异兽都画在纸上,标清楚弱点。
出发那天清晨,天还没亮,老榕树下就站满了村民。李伯拍了拍陆行川的肩:“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捏碎玉佩上的小纹——那是山海守的‘传讯纹’,我能感应到,会带着村民去帮你们。”
陆行川点头,摸了摸玉佩上那个细小的纹路——之前一直没注意,原来还有这样的用处。阿蛮背着装满草药和干粮的药篓,藤笼里的引路虫正朝着西北方向晃触角;墨骨背着一把黑色的长刀,是蚀骨族的武器,刀鞘上刻着淡化的锯齿纹,不再像之前那样透着凶气。
三人踏上西坡的路时,太阳刚好爬上山梁,金色的光洒在草地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陆行川回头看了一眼青峁村,炊烟已经升起来了,老榕树的叶子在风里晃着,像在挥手。
“走吧。”阿蛮拉了拉他的衣袖,“黑沼泽离这儿有三天的路,我们得赶在日落前到‘石泉坡’,不然夜里会遇到巡山的‘岩狼’。”
陆行川收回目光,握紧了手里的铁叉,又摸了摸怀里的竹简和避雾帕。胸口的玉佩带着淡淡的温意,像是父亲在身边陪着他。虽然黑沼泽的危险未知,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迷茫——身边有同伴,身后有牵挂,还有历代山海守的力量,这一次,他一定能守住大荒的安宁。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草地忽然变得枯黄,空气里也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墨骨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矮坡:“过了这道坡,就是‘枯木林’,林子里有黑雾残留的‘腐木精’,碰到会被缠上,得用金阳草的烟驱走。”
阿蛮立刻从药篓里掏出晒干的金阳草,绑在木杖上点燃。橙色的火苗窜起来,清苦的烟味弥漫开来,枯黄的草地上,隐约有黑色的影子在晃动,却不敢靠近烟味,只能慢慢退进林子里。
三人举着火把,走进枯木林。林子里的树木都只剩光秃秃的枝干,树皮上缠着黑色的藤蔓,像是凝固的黑雾。引路虫的翠绿光芒在藤笼里亮了些,不时朝着某个方向晃一下,提醒他们避开藏在枝干后的腐木精。
陆行川走在中间,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他忽然发现,枯木林的地面上,刻着和玄渊石刻相似的纹路,只是纹路更浅,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部分。他蹲下身,用手指拂去地上的尘土——纹路里竟还残留着淡淡的金红光,是玉佩的气息!
“这是……父亲的气息?”陆行川心里一动,胸口的玉佩轻轻发烫,像是在确认他的猜测。
墨骨凑过来,看着地上的纹路:“蚀骨族的古籍里写过,枯木林是山海守当年运送玄牝珠的秘密通道,这些纹路是‘护路纹’,能挡住黑雾。看来你父亲当年也走这条路去过黑沼泽。”
阿蛮蹲下身,用火把照了照纹路:“那是不是说,黑沼泽的雾核,当年是你父亲和蚀骨族一起镇压的?”
陆行川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玉佩。父亲的过往,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或许都藏在黑沼泽的雾核里。他站起身,举着火把,朝着枯木林深处走去:“我们得快点走,天黑前必须出林。”
林子里的腐木精越来越多,却都被金阳草的烟挡着,只能在远处发出“沙沙”的声响。三人加快脚步,引路虫的光芒始终朝着一个方向,像是在指引着他们,穿过这片枯木林,走向黑沼泽的未知旅程。
而枯木林的深处,一棵枯死的老树上,挂着一块残破的布片,布片上绣着山云纹——正是陆行川父亲当年穿的蓑衣上的布料,布片的边缘,还沾着淡淡的黑沼泽泥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