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棂再次陷入了沉默,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那是他抗拒回忆和不愿多谈的标志性表情。
言十七的耐心终于告罄,他身体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声音冷了下去:“张起棂,你想清楚。我不是每一次都这么有耐心,会想着来问你。”
他的眼神里没有怒气,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你要是真不愿意说,以后就不要老是在我面前晃了。我的地方,不欢迎心里藏着太多算计、却又闭口不言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精准地戳中了某个点。张起棂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长时间的静默在房间里蔓延,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就在言十七眼底最后一丝温度即将褪去,准备起身送客时,张起棂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哑,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味,从尘封的过往里艰难地挖掘出来:
“……尸狗吊。”
一个完全陌生的、透着浓浓邪异和不祥气息的词汇,被他说了出来。
言十七眉头紧锁:“那是什么?”
张起棂抬起眼,黑沉的眸子里仿佛有冰冷的暗流涌动,他接下来的话,石破天惊:
“九门,也许在造神。”
极尽的夸张,甚至带上了几分荒诞。可从张起棂口中说出,配合着他那绝对认真的表情和之前发生的种种,却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尸狗吊是……核心。”张起棂的声音低沉下去,似乎触及了更深的禁忌,“张启山……他知道。那次回国,是他通过特殊渠道传递的消息,说找到了……关于长生和终极的另一种‘捷径’,需要我的‘血’和……‘认可’。”
巴乃的局,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探索,而是……获取某种“资格”,或者,完成某种“仪式的预备”。
言十七猛地靠回沙发背,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敛去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思。
造神?尸狗吊?用张家族长的血和认可来完成的“捷径”?
九门……或者说九门中某些掌权者的野心,竟然膨胀到了这种地步?!
---
张起棂的解释冰冷而清晰地铺陈开来:
“‘尸狗吊’……有两个含义。”他的声音低沉,“一是指一个组织,由九门内部某些极端追求长生和力量的人组成,张启山是核心。他当年执意要下张家古楼,真正的目的……是想换取古楼深处某种被认为更纯粹、更强大的‘血脉’,或者说,力量。”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极其不愉快的事情。
“另一个含义,是指一种……生物。”张起棂的眼神变得有些空茫,仿佛在描述某种超出常人理解的存在,“那是张启山作为说服我协助他下古楼的‘报酬’,告诉我的信息。他说那种生物极其罕见,能制造出无比真实的幻觉,甚至能编织梦境,最奇特的是……它以陨玉为食。”
言十七听到这里,眼神猛地一闪,瞬间抓住了关键。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指尖隔空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正中——那是体内陨玉核心所在的大致位置。
“你是担心这个?”他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恍然和难以置信,“就因为那种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玩意儿可能以陨玉为食?所以你才……”
“青铜门一般人进不去。”张起棂打断他,语气是罕见的急促,黑沉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固执的担忧,“如果那生物真的存在,并且能感应到陨玉……你会有危险。”张启山所透露出来的这个关于某种未知生物可能威胁到言十七的念头,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言十七愣了片刻,随即简直气笑了,胸腔都震动起来,指着张起棂:“所以你就为了这个捕风捉影、不知道真假的破事儿,跟我闹了五十年别扭?!张起棂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他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或背叛,结果根源竟然是这个?
“没有闹。”张起棂立刻否认,但在言十七“你再说一遍”的目光逼视下,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几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是你不见我。我有写信……每年都写,托张海客转交,跟你解释……你没理我。”
言十七:“……”
他猛地想起来,张海客好像是提过这么一茬,说族长每年都有信来,但他那时候正在气头上,觉得张起棂为了九门那点破事把自己弄得一身伤还瞒着他,根本懒得看,直接原样塞柜底了。
“……咳,”言十七难得语塞,气势瞬间矮了一截,眼神飘忽,“这种、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当面说清楚吗?写封信算怎么回事?”他试图强行挽尊。
“你也不见我。”张起棂陈述事实,语气平铺直叙,却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那些年被毫不留情拒之门外的记忆显然并不愉快。
“咳咳咳!”言十七被噎得连连咳嗽,脸上有点挂不住,“好了好了!这不……最后还是见了吗?扯平了!”他开始强行和稀泥。
房间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张起棂忽然又低声冒出一句,这次的声音更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你不叫小官了。”
言十七:“……?”
他彻底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跳跃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