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故宫陶瓷馆。
\"这个釉色配方不对。\"言十七指着玻璃柜里的珐琅彩突然说,随即慌乱地摆手,\"我、我猜的!\"
解雨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少年对古董的见解精准得可怕,但手上却没有收藏家常有的鉴定痕迹——那双手白皙柔软得像从未沾过阳春水。
\"言先生家里做古玩生意?\"
\"啊?哦...算是吧。\"言十七心虚地摸摸鼻子,\"我舅舅喜欢收藏些瓶瓶罐罐。\"他忽然凑近某个展柜,鼻尖几乎贴上玻璃,\"看!这个底款是后刻的!\"
解雨辰瞳孔微缩。这件\"永乐青花\"的作伪手法极其隐蔽,连故宫专家都争论了多年。
\"您眼力很好。\"
言十七突然红了耳尖,支支吾吾地转移话题:\"那个...谢先生是做什么的?\"他眼神飘忽,显然想岔开话题。
\"做些小生意。\"解雨辰微笑,\"偶尔帮人鉴定古董。\"
年轻人明显松了口气,又开始蹦蹦跳跳地看展品。转过某个拐角时,他突然僵在原地——展厅电视正在播放考古新闻,画面里闪过半个穿连帽衫的背影。
\"怎么了?\"解雨辰注意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
言十七强作镇定:\"没、没事!\"他拽着解雨辰就往反方向走,\"我突然想吃冰淇淋!\"
解雨辰任由他拉着,余光瞥见新闻标题《塔克拉玛干发现疑似古羌族遗迹》。那个背影...有些像黑瞎子身边那位张家族长。
回程车上,言十七反常地安静,把玩着新买的故宫文创雪糕模具。
\"言先生。\"解雨辰突然开口,\"您认识北哑?\"
\"哐当\"——模具掉在车底。言十七手忙脚乱地去捡,额头磕到前排座椅:\"谁?不认识!\"他揉着发红的额头,声音闷闷的,\"名字挺特别的哈...\"
解雨辰不再追问。年轻人撒谎时睫毛会快速颤动,像受惊的蝶翼。
回酒店途中,言十七突然指着窗外:\"那家店好香!\"他几乎贴在车窗上,\"是卤煮吗?谢先生我们...\"
\"解。\"解雨辰纠正道,\"解雨辰。\"
言十七猛地回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解...解雨辰?\"他结结巴巴地重复,\"九门解家的那个解雨辰?\"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解雨辰看着少年人脸上闪过震惊、恍然、懊恼等一系列表情,最后定格在一种奇妙的兴奋上。
\"我居然...\"言十七捂住嘴,眼睛亮得惊人,\"我居然用假身份骗了解雨辰!\"他忽然抓住解雨辰的手腕,\"你们解家是不是有套《永乐大典》残卷?能不能让我看看?就一眼!\"
这个反应太奇怪了。解雨辰轻轻抽回手:\"言先生怎么知道这事?\"
\"啊!\"言十七慌乱地坐回去,\"我...我舅舅说的!他是你粉丝!\"他绞尽脑汁编造的样子可爱得让人不忍拆穿,\"解家古物收藏天下第一嘛...\"
车驶入酒店地下车库时,言十七还在喋喋不休地试图圆谎。电梯门开瞬间,两人同时愣住——走廊上站着三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正在挨个敲门。
言十七瞬间面无血色,死死拽住解雨辰的衣角:\"救、救命!\"他声音发抖,\"那是我舅舅派来抓我回去的!\"
解雨辰审视着那三人——站姿挺拔,太阳穴微微鼓起,明显是练家子。他不动声色地按下关门键:\"去顶楼套房。\"
言十七缩在电梯角落,像只受惊的兔子:\"解先生...\"他小声问,\"你们解家是不是有密道?\"
\"为什么这么问?\"
\"小说里都这么写!\"言十七眼睛又亮起来,\"九门每家都有秘密通道对不对?\"
解雨辰不置可否。电梯到达顶楼时,他忽然转身:\"最后一个问题——您舅舅贵姓?\"
言十七眨眨眼,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姓张!不过是很普通的张啦,绝对不是那个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张家...\"
话音刚落,电梯门再次打开。三个中山装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堵在门口,为首者恭敬行礼:\"小少爷,您该回家了。\"
言十七绝望地看向解雨辰,眼神湿漉漉的:\"解先生...\"
\"三日。\"解雨辰突然开口,\"给我三天时间,亲自送言先生回去。\"
中山装男子们交换眼神,最终点头退开。言十七长舒一口气,突然踮脚在解雨辰耳边说:\"谢谢你。\"温热的气息带着蜂蜜甜香。
当晚,解雨辰在书房翻阅资料。解大匆匆进来:\"当家的,查不到言十七的任何信息,但……\"他递过一张模糊的照片,\"那三个'舅舅家的人',刚刚被拍到在机场迎接这位。\"
照片上是个穿连帽衫的高挑身影,即使像素模糊也能感受到迫人的气场。解雨辰指尖轻叩桌面——北哑张起棂。
\"继续查。\"他合上档案,\"重点查'言'姓与张家的关联。\"
窗外,一轮满月悬在故宫飞檐之上。解雨辰想起言十七今天在陶瓷馆的表现,那种对古董近乎本能的认知...不像是学来的,倒像是与生俱来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