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楼之上，风声呜咽。
那道盘坐的身影，此刻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风眼。
以总办府为核心，方圆数十里的天地灵气被一股无形却霸道的意志强行抽离，汇聚成肉眼可见的巨大漩涡。
漩涡在邵清县城的上空疯狂搅动，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天际的云层被撕裂，星月无光。
漩涡的核心，光芒炽盛，仿佛一轮人工铸就的太阳，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望楼之下，徐莽、周小七以及所有闻讯赶来的核心成员，全都屏息凝神，脸上写满了惊疑。
他们看不懂这般近乎天威的景象，但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望楼上那道身影的气息，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衰败下去！
“噗……噗……”
周明周身的每一个毛孔，此刻都像是开了闸的堤口，不断向外渗出腥臭、粘稠的漆黑液体。
那不是汗，是血，是正在被强行逼出体外的、腐朽的旧血。
这些污血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仿佛将一个人从生到死所有的病灶与污秽，都浓缩在了其中。
随着旧血的排出，周明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他那原本渊渟岳峙、渊深如海的气息，此刻竟如同一盏在狂风中摇曳的油灯。
光焰越来越小，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先生……”周小七的指节捏得发白，嘴唇紧抿，死死压抑着冲上去的冲动。
徐莽的脸色更是凝重到了极点。
他已是洗髓之境，对生命气机的感应远超常人。
在他感知中，周明此刻的状态，已经不能用“虚弱”来形容，那是一种生命本源正在走向寂灭的征兆！
仿佛一株参天大树，正在从根部开始腐朽、凋零。
这哪里是突破？这分明是自毁！难道……先生的推演出了差错？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徐莽的心脏，让他一阵窒息。
他无法想象，若是先生出了意外，这个由他一手缔造，刚刚燃起希望火种的新生体系，将会迎来何等分崩离析的结局。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沉到谷底，连那漫天旋转的灵气漩涡都似乎因为失去了牵引而开始变得紊乱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如远古战鼓般的巨响，自周明体内最深处，轰然炸开！
那不是骨骼的脆响，也不是气血的奔流声。那是生命本源被彻底点燃、是凡俗枷锁被一举粉碎的……创世之音！
气息已经衰弱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的周明，体内猛然爆发出了一股磅礴无尽、浩瀚如海的无上生机！
如果说之前的衰败是万物凋零的寒冬，那么此刻的爆发，便是冰河解冻、春雷炸响，亿万生灵复苏的盛景！
那股新生的力量，霸道、尊贵，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神圣气息，瞬间席卷了周明的四肢百骸！
望楼之下，徐莽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周明的骨髓之中，发出了长江大河奔腾咆哮般的雷鸣！
紧接着，一缕淡淡的、宛如初升朝阳般的金色光辉，自周明体内亮起。
那光辉起初只是一丝，却以燎原之势，在瞬息之间，点亮了他身体内的每一根血管！
金色越来越盛，越来越纯粹！仿佛在他体内流淌的，不再是凡俗的气血，而是被神火熔炼的……液态黄金！
新生的铅汞气血开始沿着经脉，向着全身奔涌而去。
这是一个君临天下的过程！
新血所过之处，那些苟延残喘的旧血，仿佛遇到了自己的君王。
连抵抗的资格都没有，便自动分解，化作更深层次的黑色污秽，加速从毛孔中排出。
一时间，望楼上的腥臭之气浓郁到了极点。
可周明的身体，却在这极致的污秽中，变得越来越干净，越来越通透。
他的皮肤，从原本的古铜色，渐渐变得温润如玉，甚至散发出一层宝光。
血肉、筋骨、脏腑……都在这金色气血的洗刷之下，发生着翻天覆地般的蜕变。
整个过程，是毁灭，更是新生！
当那金色的神圣气血完成了一个周天大循环，彻底主宰了身躯的生命核心，将旧有的一切镇压、臣服！
周明，猛然睁开了双眼。
刹那间，仿佛有两道实质般的闪电划破夜空！
那双眸子里，不再是古井无波的深邃，而是仿佛蕴含着星河流转，宇宙生灭的无尽奥秘。
他缓缓起身，身上那些凝固的血污，甚至不需他刻意动作，便被一股无形的沛然气劲瞬间蒸发，化为袅袅青烟，消散在风中。
此刻的他，一袭白衫依旧，身形未变，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深不可测的渊海，那么现在的他，就是包容万象的苍穹！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体内每一根血管中，都流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物质。
它沉重如铅汞，却又灵动如神曦，每一次心跳，都推动着这金色的江河，发出沉闷而有力的雷音，洗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举手投足间，都蕴含着一种足以翻江倒海的恐怖力量。
“原来如此……”周明心中明悟。
他本以为，这一次引动众生意志，以文明气运为火，足以让他一举功成，将体内所有气血尽数化为铅汞之态。
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每进行一次换血，仅仅只能将他体内磅礴的“流浆气血”转化一成多一点为“铅汞气血”。
“换血九转，方得圆满。”
一个明悟在他心头升起。
换血之境，并非一蹴而就。
而是需要历经九次脱胎换骨，每一次都将一部分“流浆气血”提纯、升华为“铅汞气血”。
直至体内再无一丝杂质，尽数化为神圣的金色宝血，才算真正达到换血境的巅峰圆满。
而方才那石破天惊的突破，那引动天地异象的伟力，竟是让他一鼓作气，连续完成了三次换血！
如今的他，已是换血小成！
“仅仅是换血小成，便有如此伟力……”
周明轻轻一握拳，周遭的空气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噼啪”哀鸣，仿佛空间都要被他捏碎。
他心念一动，脚下轻轻一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气浪翻滚的威势。
他整个人就那么无声地，违反常理般地悬浮了起来，离地三尺，衣袂飘飘，仿佛脚下有一片无形的祥云托着他。
片叶不沾，滴水不落！
这一手对力量掌控入微的绝世风采，让下方一直死死盯着他的徐莽，看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同为武者，徐莽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幕代表着什么！
那不是洗髓境强者凭借气血爆发的短暂滞空，更不是化劲宗师“一羽不能加”的听劲。
那是一种对自身力量、对周遭环境掌控到极致，达到“天人合一”境界后，才能展现的神通！
洗髓境虽然强大，但终究还是“人”，力量再强，也受大地束缚。
而此刻的周明，仿佛已经超脱了这种束缚，他就是这片天地的主宰！
徐莽心中那刚刚因为先生突破而升起的狂喜，瞬间化为了一股更深的敬畏与……苦涩。
他本以为自己踏入洗髓，已经追上了先生的背影，可现在才发现，先生早已走到了他连仰望都觉得奢侈的全新天地。
周明感受着体内那股沉重如山岳，却又灵动如飞鸟的全新力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拥有了“非人”的根基。
他的身躯，不再是凡胎，而是一尊可以行走于人间的……“气血烘炉”！
他飘然落地，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仿佛一片羽毛。
他的目光落在心神俱震的徐莽身上，声音平淡，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在每个人的心头响起：
“这就是换血。”
周明的声音平静而淡然。
“我已成‘换血武圣’。”
他看着因震撼而久久无法言语的徐莽，以及身后那一众狂热崇拜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
“如今，鼎炉已铸，可以真正地‘炼丹’了。”
一言既出，徐莽、周小七等人心头巨震。
炼丹？
先生说的“炼丹”是什么意思？
他们隐隐感觉到，一场远比“岳麓论道”更加波澜壮阔，足以彻底改变整个世界格局的大幕，随着先生的这次突破，即将被……亲手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