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列车的“哐当”声在死寂的荒野里回荡，林野和阿九坐在摇晃的车厢里，闲来无事，便继续琢磨赵坤上次来这里探险的经历。林野靠着布满裂痕的车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上的霜花，将自己的猜测一一说出：“你说，赵坤半年前那次行动，会不会也是冲着那把武生佩剑来的？”
阿九抱着手臂，目光落在车厢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却又看不真切。“很有可能。”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深渊计划本就涉及对古诡物的研究，那把剑若真能镇邪，对他们来说价值连城。”
两人顺着这个思路聊了好久，从赵坤队伍的覆灭推测戏园内部的凶险，从武生佩剑的传说联想到花旦诡的弱点，甚至猜测当年那场大火里，或许藏着军方早就知晓的秘密。越聊，林野越觉得这旧戏园像一个被无数线索缠绕的死结，而赵坤，只是被这死结缠住的其中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列车猛地一顿，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车头的惨白灯光恰好照亮前方一片破败的建筑群——旧戏园到了。
林野和阿九起身下车，脚刚踏上站台，身后的列车就“呜”地一声鸣笛，缓缓倒退着驶入浓雾，仿佛从未出现过。站台是用青石板铺成的，缝隙里长满了墨绿色的青苔，踩上去滑腻腻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淡淡的焦糊味，刺得人鼻腔发疼。
眼前的戏园确实如传闻中那般破败：朱红色的大门早已腐朽，只剩下半扇歪斜地挂在门框上，上面的铜环锈成了绿色；门楣上“凤鸣戏园”四个烫金大字，如今只剩下残缺的“凤”和“戏”，漆皮剥落，露出下面发黑的木头；院墙塌了大半，露出里面同样残破的戏台，戏台顶上的琉璃瓦碎了一地，像散落的牙齿。
就在林野打量四周时，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向太阳穴。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断墙才稳住身形，眼前阵阵发黑，紧接着，三行血红色的古老文字突兀地浮现出来，像是用鲜血写在视网膜上，触目惊心。
那文字扭曲晦涩，笔画像缠绕的毒蛇，却又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林野盯着看了片刻，脑海里竟自动浮现出对应的释义——这是一段远古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天地间有一只名为“烛阴”的巨兽，人面蛇身，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它的血能滋养万物，也能腐蚀魂魄。后来烛阴老死，精血渗入地下，化为无数“血文”，能记录世间所有的生死别离。若有人能看懂血文，便能知晓过去，甚至窥见未来，但代价是，会被烛阴的残魂盯上，永世不得安宁。
“你怎么了？”阿九注意到他脸色发白，关切地问道。
林野晃了晃头，血红色的文字渐渐淡去，脑海里的刺痛却没消失。“没事，”他深吸一口气，将血文和传说压在心底——这事太过诡异，暂时不能告诉阿九，“可能有点晕车。”
阿九没再追问，只是警惕地看了眼戏园深处，那里的黑暗像是活的，正一点点往外渗。“走吧，进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戏园，脚下的碎石发出“咔嚓”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天，林野说起刚才血文的诡异，却隐去了传说的内容，只说是些看不懂的符号；阿九则提醒他留意脚下的青苔，按照赵坤说的禁忌，跟着鲜活的绿色走，别碰那些发黄发黑的。
戏台就在不远处，台口的红绸早已褪色成灰黑色，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有人在上面抖动寿衣。林野走在前面，离戏台越来越近，眼角的余光瞥见台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便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不对劲——身后的脚步声停了。
林野猛地回头，心脏瞬间沉到谷底。身后空荡荡的，只有被风吹起的尘土和落叶，哪里还有阿九的身影？
她什么时候消失的？
林野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断墙后、戏台侧、角落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却连个人影都没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飞速运转，分析着可能的情况。
有两种可能：其一，阿九遇到了突发状况，被什么东西缠住，来不及出声就被拖走了——毕竟这戏园里的诡物实力不明，能悄无声息地带走半步君王境的阿九，绝非善类；其二，她是故意离开的，或许她本身就有自己的目的，接近自己、同行至此，都只是为了利用他找到某样东西，现在目的快达成，便先行隐匿。
林野更倾向于第一种。阿九虽然性子冷淡，却不是背信弃义的人，而且以她的实力，若真想离开，没必要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
他握紧了口袋里的镇灵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些。按照刚才两人约定的，若走散，就往南走，那里有一棵百年老槐树，是戏园里为数不多的标志性建筑。
林野深吸一口气，辨认了一下方向，转身朝南走去。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到处都是齐腰深的杂草和散落的砖瓦，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格外小心，生怕触发什么机关，或是惊动了藏在暗处的东西。
走了约莫200米，就在他快要看到老槐树的影子时，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林野低头一看，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那是一具女尸，就躺在杂草丛里，死状极为凄惨——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胸腔塌陷，眼球被挖去，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皮肤下，竟有无数白色的花苞在往外顶，有的已经冲破皮肤，开出了一朵朵指甲盖大小的玉色梅花，花瓣上还沾着血丝，妖艳又恐怖。
这是什么玩意儿？
林野强忍着恶心后退了几步，目光落在女尸的衣服上——那是一件黑色的运动服，款式和阿九身上的一模一样。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刚冒出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缓慢而沉重，一步，一步，踩在碎石上，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
林野的身体瞬间僵住，不敢回头。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一股熟悉的、属于阿九的清冷气息，却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