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书房内的灯火将父子二人的身影拉长。谈完家族正事，气氛稍缓，林天豪看着坐在对面，在灯光下更显清秀温文的儿子，心中感慨万千。
他抿了一口已然微凉的灵茶，目光柔和地落在林默身上，仿佛透过眼前这沉稳的少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默儿，”林天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你如今……长得越发像你母亲了。尤其是这眉眼，这沉静时的神态，简直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
林默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母亲，这个词在他生命中出现的频率并不高，却重若千钧。他脑海中关于母亲的印象极为模糊，只依稀记得一个极其温柔、带着淡淡药香的怀抱，以及一幅悬挂在父亲书房暗格中的画像——画中女子浅笑嫣然，眉目如画，气质温婉娴静。
“父亲……”林默轻声唤道，他能感受到父亲话语中那深藏了十几年的思念与伤痛。
林天豪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悠远：“你母亲她……性子外柔内刚，聪慧绝伦。若她能看到你今日的模样，不知该有多欣慰。”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真正的、带着追忆的笑容，“你小时候调皮，摔了跤从不哭闹，自己爬起来拍拍土，那小模样，就颇有几分她骨子里的坚韧。”
林默静静听着，这是他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如此清晰地听到关于母亲性情的描述。他心中那份模糊的形象，似乎渐渐丰满了一些。
“说起来，你爷爷的寿元……”林天豪话锋一转，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语气沉重了几分，“前些时日，我请族中医师为他仔细探查过。老爷子年轻时与人争斗，伤过根基，如今虽靠丹药维系，但……恐怕最多也只有十年之数了。”
十年，对于动辄闭关数载的修士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林默心中了然。生老病死，本是天道轮回，修士逆天而行，亦难逃寿元桎梏。爷爷林震岳年事已高，修为卡在筑基初期多年，潜力已尽，这是无法回避的现实。父亲的沉重，不仅源于对至亲的不舍，恐怕也担忧老爷子一旦仙去，林家失去一位筑基修士，实力和声望都会受到影响。
他看着父亲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忧色，心中暗忖：“增寿灵药虽稀罕，但并非毫无头绪。《青帝长生功》蕴含无限生机，或许可以尝试炼制一些蕴含生机的丹药，即便不能逆天增寿，为爷爷延年益寿、减轻痛苦应当不难。万龙墟所得的那些龙煞源晶，生机磅礴，若以混沌之气调和，或可一试……”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电转，面上却未显露分毫，只是安慰道：“父亲不必过于忧心，吉人自有天相。孙儿日后在外，也会留意延寿的灵物。”
林天豪看着儿子沉稳从容的样子，心中那份沉重莫名减轻了不少。他目光再次落在林默身上，越看越是满意。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已是筑基中期修为（他以为），气质温文儒雅，行事沉稳有度，心思缜密（从他刚才分析家族局势便可知），比起青云城其他家族的纨绔子弟，不知强了多少倍。
“我儿长大了。”林天豪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带着一丝骄傲，“看你如今这般出息，为父也就放心了。筑基中期……哈哈，想当年为父在你这个年纪，还在炼气后期挣扎呢！照这个速度，恐怕不出十年，你便有凝结金丹的希望！届时，我林家一门双金丹，看谁还敢小觑！”
他越说越是高兴，只觉得林家未来一片光明，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林默被父亲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嘿嘿，父亲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他儿子我现在不是筑基中期，而是金丹后期巅峰，离元婴都只差临门一脚，体内还藏着能掀翻元婴老怪的混沌金丹和一堆底牌，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 林默心中暗乐，一股恶作剧般的念头升起。（还有那什么‘温文儒雅’、‘沉稳有度’……他要是知道我刚刚才在万龙墟里把那三头煞灵王者坑得死去活来，毛都薅秃了，临走还扔块源晶让它们继续内斗，会不会觉得这评价有点……嗯，有失公允？）
他这乖巧清秀的皮囊之下，那颗历经两世、深谙“老六”精髓的心，此刻正颇为自得地盘点着自己的“丰功伟绩”。（八百个心眼？那都是基本配置！手短？嘿嘿，那是没到我伸手的时候！）
“父亲过誉了。”林默放下茶杯，语气谦逊，“孩儿不过是运气好些，还需勤加修炼，不敢懈怠。”这话倒是真心，他深知修行之路，如逆水行舟。
林天豪满意地点点头：“不骄不躁，很好。”他沉吟片刻，又道：“你既已回来，便好生休息几日。家族事务自有为父和你几位叔伯打理，你无需分心，专心修炼便是。资源方面若有短缺，尽管开口。”
“是，多谢父亲。”林默应下。他确实需要一段时间，将万龙墟的收获彻底消化，尤其是空间之力的运用和“龙魂守护”的进一步祭炼。
父子二人又闲聊片刻，多是林天豪嘱咐一些修炼上的注意事项，虽知儿子可能比自己懂得还多，但为人父者，总免不了絮叨。
夜色渐深，林默起身告辞。
走出书房，回到自己那僻静的小院。月光如水，洒在院中的石桌和未完成的木雕上，一片清辉。
林默站在院中，抬头望月，心中却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母亲的影子，爷爷的寿元，家族的隐忧，父亲的期望……以及，自身那隐藏至深的、足以搅动东域风云的实力。
“流云宗……”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寒芒乍现即隐。
他现在有足够的实力，甚至可以尝试去暗中拔除一些流云宗安插在附近的钉子。但他不能这么做。打草惊蛇，只会引来更强大的敌人。在自身未达元婴，或者林家没有足够自保之力前，他需要隐忍。
“或许，该想办法，给家族再添几分‘意外’的底蕴了。”他摩挲着手指，目光扫过林家深处，那些正在刻苦修炼的年轻子弟身上。
暗中传法，培养后辈，是一条路。
或许，还可以借助“无面”这个身份，给林家“留下”一些不算太扎眼，但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的阵法、符箓，甚至是……几件威力不错的法器？
他嘴角那抹熟悉的、带着七分算计三分蔫坏的笑容再次浮现。
明面上的林默，依旧是那个天赋不错、性格温和的林家少年。
暗地里的“无面”，则是笼罩在青云城上空，令人忌惮的阴影。
而真正的他，则藏于九地之下，手握利刃，静待时机。
（想玩？那就陪你们好好玩玩。看谁，能笑到最后。）
他转身走入房中，禁制悄然合拢。月光被隔绝在外，小院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夜风拂过，带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悄然勾勒出几笔玄奥的轨迹，无声地没入黑暗，如同主人那深藏不露的八百个心眼，悄然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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