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唤羽的疯狂自白,看似撕开了一切,却也将雾姬夫人逼到了绝境。
嫁祸的谎言被戳穿,她作为“无名”的嫌疑并未完全洗清,反而因为宫唤羽之前的指控,显得更加可疑。
就在宫尚角眼中杀机毕现,准备下令将宫唤羽押入地牢严加看管时,一直伏地哭泣的雾姬夫人,忽然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她不再发抖,目光缓缓扫过三位震怒的长老、痛心疾首的宫紫商、眼神阴鸷的宫远徵、杀意凛然的宫尚角,最后停留在失魂落魄的宫子羽脸上。
“宫焕羽说的……是对的。” 雾姬夫人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打破了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她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身,理了理凌乱的鬓发,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她的目光没有看宫唤羽,而是望向三位长老,缓缓说道:
“我确实就是无名。”
“嗡——” 大厅内一片哗然!连状若疯魔的宫唤羽都猛地止住了咆哮,惊愕地看向她。
“你?!”花长老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雾姬夫人惨然一笑,继续说道:“但杀死老执刃的,不是我。” 她终于看向宫唤羽,眼神复杂,有痛惜,有失望,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
最后的身份揭晓,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
“果然是你!”宫尚角握紧了刀柄,眼神冰冷如刀。
“为什么?!”宫子羽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嘶哑,他无法理解,这个看着他长大、温婉柔顺的姨娘,怎么会是无锋的刺客!
雾姬夫人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沉重的一生都吸进去:“无锋的任务,本是潜伏,伺机而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宫唤羽,带着一丝悲悯:“唤羽公子为报孤山派血仇,暗中接触我,想借宫门之力复仇,却被老执刃察觉到了,他震怒无比,执意要废除其少主之位,并……严惩不贷。”
“所以你们就杀了他?!”月长老的声音带着沉痛的质问。
“是。”雾姬夫人坦然承认,“宫焕羽用我亲弟弟的消息牵制我,当时……我别无选择。” 她的理由听起来荒谬却又带着某种扭曲的逻辑,“杀了老执刃后,我才知道弟弟早就被无锋杀了,那时我已经做了错事。”
“至于唤羽公子……”雾姬夫人看向宫唤羽,眼神复杂难明,“我将他藏在祠堂密室,给他送去衣物和补给,是因为。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不忍心看他流落在外,更不忍心看他被无锋彻底吞噬。我想把他藏起来,等风波过去……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摇了摇头,语气充满了无力,“但...他的心,早已被仇恨和嫉妒烧成了灰烬。”
宫唤羽听着雾姬夫人的坦白,脸上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和茫然。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原来,他视为工具和帮凶的“无名”,竟还存着这样一份……可笑的“守护”之心?
这让他扭曲的复仇之路,显得更加讽刺和荒诞。
“一派胡言!”宫唤羽突然嘶吼起来,试图将一切罪责再次推给雾姬,“是她!都是她逼我的!是她控制我……”
“够了!”雪长老终于爆发,苍老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一掌重重拍在扶手上,坚硬的扶手应声碎裂!他浑浊的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深沉的悲哀,“两个孽障!一个弑父叛门,丧心病狂!一个潜伏多年,包藏祸心!宫门百年清誉,竟毁于尔等之手!”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一个是为复仇不择手段、勾结外敌、最终弑父的疯魔少主,一个是身负无锋使命、却因复杂情感铸下大错、最终选择坦白的刺客“无名”。
议事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宫唤羽粗重的喘息。
宫尚角上前一步,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宫唤羽,弑杀执刃,勾结无锋,意图颠覆宫门,罪不容诛!”
“刺客无名,潜伏宫门,包庇叛逆,罪大恶极!”
“按宫门铁律,立即处死!”
“立即处死”四个字,如同丧钟,敲响在两人心头。
雾姬夫人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上却是一片平静,仿佛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朝着三位长老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拜了下去,额头触地,久久不起。
宫唤羽则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高高的穹顶,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那疯狂的火焰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行刑地点设在宫门最偏僻的断崖边。寒风凛冽,卷起地上的残雪。
雾姬夫人被押解着,步履沉稳,她甚至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髻。经过被五花大绑、瘫软在地的宫唤羽身边时,她停下了脚步。
宫唤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空洞的眼神转动了一下,聚焦在雾姬夫人脸上。
雾姬夫人看着他,这个她看着长大、曾寄予厚望、最终却走向毁灭的少主,眼中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深沉的悲哀和怜悯。
她缓缓抬起手,似乎想如从前那般,抚摸一下他的头发,但手伸到一半,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下了。
“公子……”她嘴唇翕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极轻地说道,“……走好。”
宫唤羽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似乎有浑浊的泪水涌出,但很快又被风吹干。
他猛地低下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呜咽,随即又归于死寂。
雾姬夫人不再看他,挺直脊背,走向自己的位置。
“行刑!” 宫尚角冰冷的声音落下。
刀光闪过,血溅三尺。
曾经温婉娴静的雾姬夫人,宫门潜伏多年的“无名”,身首异处。
轮到宫唤羽时,执刑的侍卫正要上前,他却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抬头,眼中是刻骨的怨毒和不甘,他死死盯着站在不远处的宫子羽、宫尚角,以及三位长老,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孤山派的血……不会白流!宫门……必亡!无锋……必亡!我在……地狱……等你们!”
吼声未落,他竟猛地咬碎了藏在牙齿中的毒囊!一股黑血瞬间从他口中涌出!
“不好!”宫远徵脸色一变,瞬间射出几枚银针封住他心脉,但剧毒发作太快,宫唤羽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瞳孔迅速涣散,带着无尽的怨恨和不甘,气绝身亡!
他竟然选择了自我了断,连最后接受宫门审判的机会都弃如敝履,至死都在诅咒。
雪重子站在刑场边缘,冷冷地看着宫唤羽自绝的尸体,只吐出两个字:“懦夫。”
宫子羽看着地上两具渐渐冰冷的尸体,一个是养育他多年的姨娘,一个是曾经敬重的大哥,如今都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落幕。巨大的悲痛和沉重的责任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瑾瑜一直站在他身侧,此刻用力扶住了他的手臂。她没有说话,只是那坚定而温暖的力量,透过相触的手臂,源源不断地传递给他。
寒风卷过断崖,吹散了血腥气,也吹拂着宫子羽额前的碎发。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破碎的痛苦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决绝。
前山的血雨腥风暂时平息,宫唤羽与雾姬夫人的伏法虽了结了,却也在宫门上下心头刻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痕。
宫子羽作为新任执刃,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几分。
在交代了角宫继续处理无锋新娘后,瑾瑜便陪同他再次踏上了后山试炼之路,这一次的目标是,月宫。
月宫的环境与雪宫截然不同,少了刺骨的严寒,多了几分清幽朦胧。
月公子,这位月宫的主人,气质清冷如月华,举止间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