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再一次,如同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将戈壁滩上那短暂的、冰冷的黑暗,无情地驱散时……
死亡,也正式开始,在这片,被太阳所统治的白色地狱里,举行它那盛大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最终盛宴。
在经历了又一个,充满了鬼影、哭泣声、和逝去亲人不断呼唤的、漫长的、足以将任何一个正常人的理智都彻底摧毁的、恐怖的精神折磨之夜后……
新一代的“衔尾蛇”小队,那仅存的、还活着的残部,彻底地,放弃了,任何,一丝一毫的、可以被称之为“抵抗”和“求生”的……可笑的欲望。
他们的精神,已经被彻底摧毁。
他们的肉体,也同样,在严重的缺水、饥饿和体能透支之下,濒临了极限。
队伍中,又有一个人,倒下了。
是那个,代号为“耳语者”的窃听专家。他,并没有像那个可怜的“牛仔”一样,因为疯狂而跑进沙漠深处。他,只是,在一次,因为严重脱水而产生的、剧烈的幻觉之中,将他身边的一块黑色的、冰冷的岩石,错当成了,一个,清澈的、甘甜的泉眼。
然后,他,就那样,幸福地,微笑着,抱着那块,滚烫的、可以轻易将他皮肤烫伤的岩石,永远地,睡了过去。
剩下的队员们,包括队长“变色龙”在内,对此,都已经,麻木了。
他们,甚至,连将他,拖到阴影里,或者,用沙土,将他埋葬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就如同,一堆,被无情的命运,彻底抽掉了所有骨头和灵魂的、腐烂的烂肉一般。
毫无尊严地,瘫倒在了,那片,很快,就会变得,和烧红的铁板一样,滚烫的沙地之上。
静静地,等待着,那最终的、必然会到来的……死亡的降临。
……
就在,他们所有人的意识,都因为严重的脱水和电解质紊乱,而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就在,他们,几乎,已经能清晰地,看到,死神,正在,微笑着,向他们,张开那双,充满了诱惑力的、黑色的翅膀的时候……
“望舒”AI,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的、绝对理性的中央决策模块,开始,执行,由高斯宇,亲自,为他们,所设定好的、这幕,充满了恶趣味的戏剧的……最后一步。
——那就是,在他们,最绝望、最无助、最濒临死亡的时刻,给予他们一个,仿佛是,来自上帝的、充满了仁慈和怜悯的、看得见的……“希望”。
下一秒。
在这群,奄奄一息的“幸存者”们,正前方,那片,因为高温和空气密度差,而产生了剧烈扭曲的、原本,空无一物的地平线上……
一个,看起来,孤零零的、充满了现代工业文明气息的、甚至,在其顶端的信号塔之上,还闪烁着一盏,昏黄的、充满了温暖气息的灯光的……人造建筑。
若隐若现地,如同海市蜃楼般,出现了。
从它那充满了锈迹的、斑驳的金属外墙,和那充满了岁月痕迹的、老旧的设计风格来看……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被前苏联,或者,是龙国政府,所彻底废弃了的……古老的气象观测站。
……
“头儿……”
一个,气若游丝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艰难地,响起。
队长“变色龙”,用尽了,他全身,那最后的一丝,残存的力气,艰难地,缓缓地,抬起了,他那,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头颅。
然后,他,也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在扭曲的空气之中,若隐若现的、充满了“希望”的……人造建筑。
他那双,因为脱水,而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的、充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在短暂地,闪过了一丝,属于求生本能的、狂喜的光芒之后……
立刻,就又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属于顶级特工的、绝对理性的……警惕和怀疑,所取代。
陷阱!
他那颗,受过最严酷的、最专业的反侦察训练的、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在零点零一秒之内,就立刻,做出了,最精准的、也是最符合逻辑的……判断!
他们,在这片,该死的、如同活物般的、充满了恶意的魔鬼迷宫里,被折磨了整整三天!
而现在,就在他们,即将,全军覆没的、最关键的时刻……
一个,看起来,如此完美的、仿佛是专门,为他们这些,快要渴死的旅人,所准备的“沙漠绿洲”,就如此,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怎么可能?!
这,九成九,甚至,是百分之一百……
是一个,充满了恶意的、致命的……陷阱!
然而……
在绝对的、冰冷的、无法抗拒的死亡的阴影面前……
任何一个,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看似,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都充满了,一种,如同毒品般,令人,无法抗拒的、致命的诱惑。
“变色龙”,转过头,看了看,他身边,那些,同样,也已经看到了那个“希望”,并且,正在用一种,充满了哀求和渴望的、如同,在沙漠里,看到了清泉的眼神,望着他的……可怜的队员们。
他,那颗,如同钢铁般,冰冷而又坚硬的心,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动摇。
他,苦涩地,笑了。
是啊……
就算是陷阱,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与其,像一条,被晒干了的咸鱼一样,毫无尊严地,曝尸在这片,滚烫的、该死的沙地之上……
还不如,走进那个,敌人,为他们,精心设计的、充满了未知的陷阱里……
至少,还能,死得,更体面一些。
至少,还能,死在,一个,能够,为他们,遮风避雨的……屋顶之下。
他,用他那,早已,干裂得,如同被刀割开了一道道口子的嘴唇,对他身边,那几个,还勉强,能够动弹的队员们,用一种,沙哑到,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艰难地,说出了,他作为队长,这一生中,最后一个,也是,最无奈的……命令。
“走……”
“……都……都起来……”
“……去……去那里……”
“……就……就算是……陷阱……”
“……也……也总比……死在……这里……强……”
……
他们,挣扎着。
他们,放弃了,所有,那些,沉重的、该死的、早已,失去了任何意义的武器和装备。
他们,用爬的。
用滚的。
用他们,那早已,被滚烫的沙砾,磨得血肉模糊的、可怜的膝盖和手肘,在这片,充满了绝望的沙地之上,留下了一道道,充满了屈辱和不甘的、长长的、蜿-蜒的血痕。
向着那个,看起来,是“希望”,但他们心里,却都清楚地知道,那,其实,是他们,最终的……“坟墓”的、孤独的观测站。
一点,一点地,移动着,他们那,早已,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当他们,终于,历尽了,千辛万苦,抵达了,那座,看起来,充满了救赎气息的观测站的、那扇,充满了锈迹的、斑驳的金属大门前时……
他们,惊喜地,甚至,是不敢相信地,发现……
这扇门,竟然……
没有锁?!
这,看起来,真的,就好像是,那位,一直,在高高的云端之上,如同戏耍蝼蚁般,玩弄着他们所有人的、高高在上的“神”……
在最后,对他们,这些,即将死去的、可怜的、迷途的羔-羊,所施舍的……
那,最后的、一丝丝的……“怜悯”。
……
而在,万里之外,未来大学,那间,如同上帝剧院般的指挥中心里。
高斯宇,正静静地,看着,主屏幕上,那几个,如同,电影《行尸走肉》里的丧尸般,正用一种,极其可怜的、充满了求生欲望的姿-势,挣扎着,爬向,那个,由“愚公”工程机器人,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就为他们,专门,搭建起来的、“诱饵”建筑的……可怜的红色光点。
他,缓缓地,转过头,对身边的苏沐-晴,用一种,充满了掌控感的、平静的、如同在进行一场,最普通的戏剧表演的、中场总结般的语气,轻声地,说道:
“好了,亲爱的。”
“所有的鱼儿,终于,都按照,我们写好的剧本,自己,游进了,我们,为它们,准备好的、温暖的鱼缸里。”
“这场,耗时了整整三天,花费了我们不少电费的,第一幕……”
“……‘迷宫之戏’,到此,可以,正式地,结束了。”
他顿了顿,那双,如同深邃星空般的、平静的眼眸之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如同出鞘的利剑般、冰冷的……刺骨的寒光。
“接下来,该上演的……”
“……是第二幕……”
“……‘审判之时’了。”
……
在戈壁滩上,“变-色龙”,用尽了,自己,那最后的一丝,残存的力气。
他,用颤抖的、几乎,已经抬不起来的手臂,缓缓地,推开了,那扇,没有上锁的、仿佛,正在,欢迎着他们到来的、观测站的……沉重的大门。
门内,是,明亮的、柔和的灯光。
和,一个,看起来,无比安全的、可以,为他们,遮挡住,外面那足以杀死一切的酷热与严寒的……温暖的、充满了希望的……室内空间。
他,长长地、如释重负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舒了,一口气。
他,以为……
自己,和他的队员们,终于……
得救了。
他,没有,也永远不会,听见。
就在他,和他那最后几个,还活着的队员,全部,都,如同烂泥般,瘫软着,爬进了,这座,充满了“怜悯”的建筑之后……
他们身后,那扇,厚重的、由特殊的、高强度记忆合金所打造的、伪装成了,普通铁锈模样的……巨大闸门。
正在……
无声地、缓缓地、带着,一种,关上棺材盖般的、充满了仪式感的、最终的决绝……
彻底地,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