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赶集的日子。苏清鸢照例天不亮就起身,仔细采摘了最水灵的一批蔬菜,用湿布盖好,背上背篓。晨曦微露中,她看了一眼屋后那片过分茂盛的绿意,心中已有了新的计划。
这次,她特意绕开了平时卖菜的角落,选了一个离仁心堂更远的位置。然而,摊位还没摆稳,那个熟悉的仁心堂伙计就气喘吁吁地找了过来,脸上再没了之前的随意,满是恭敬甚至是一丝急切。
“苏姑娘!可找到您了!”伙计抹了把汗,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客气,“我们掌柜的请您务必去铺子里一趟,有要事相商!”
来了。苏清鸢心中了然,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惶恐:“周老大夫找我?小哥,是不是我上次胡乱写的东西惹祸了?我……我就说不该……”
“不是不是!您千万别误会!”伙计连忙摆手,生怕她跑了似的,“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掌柜的看了您那方子,赞不绝口,说您是……是深藏不露!一定要当面请教呢!”
苏清鸢犹豫着,显得十分不安:“我一个乡下丫头,哪敢当‘请教’二字……周老大夫是镇上有名的神医,我……”
“苏姑娘,您就别推辞了。”伙计几乎是在恳求,“掌柜的吩咐了,务必请您过去。要不,我帮您看着菜摊?”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脱反而显得可疑。苏清鸢只好“勉强”点头:“那……那好吧。麻烦小哥了。”
她收拾好背篓,跟着伙计走向仁心堂。一路上,她心跳微微加速,脑中飞速盘算着待会儿该如何应对。示弱、藏拙、突出“祖传”和“运气”,是关键。
仁心堂后堂,药香袅袅。周伯昌老郎中早已等候多时,见到苏清鸢进来,立刻起身相迎,态度十分和蔼,丝毫没有名医的架子。
“苏姑娘来了,快请坐。”他指着旁边的椅子,又让伙计去倒茶。
苏清鸢拘谨地坐下,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看人:“周老大夫,您找我……是不是我乱写的方子……”
“苏姑娘切勿妄自菲薄!”周伯昌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你那个方子,老夫仔细研究过了!妙啊!实在是妙!用常见低廉之药,配伍精妙,竟能模拟血竭之效,且清凉止痛犹有过之!此方若推广开来,不知能造福多少贫苦百姓!姑娘可是立了大功德!”
苏清鸢抬起头,脸上适时的露出茫然和难以置信:“真……真的有用吗?我就是照着爹留下的破书上瞎画的……那书都快烂了,我也认不全几个字……”
她成功地将功劳推给了虚无缥缈的“祖传破书”和“运气”。
周伯昌捻须微笑,眼中精光闪烁,却不点破。是人都有秘密,他行医多年,深知有些奇人异士不愿显露真容,假托祖传是常事。他不在乎这方子真正来源何处,只在乎它是否有效,能否为己所用。
“姑娘过谦了。即便源自祖上,能识得此方价值,并勇于尝试,已是难得。”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苏姑娘,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否将此方转让给仁心堂?价格方面,必定让姑娘满意。”
苏清鸢心中一定,鱼儿上钩了。她面上却显得更加慌乱,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周老大夫,那就是个土方子,不值钱的!您要是觉得有用,拿去用便是了,就当……就当感谢您平时照应我们乡里人看病了。”
她以退为进,绝口不提钱,反而凸显自己的“淳朴”和“无私”。
果然,周伯昌闻言,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不贪财,不居功,心性难得!
“这如何使得?”他正色道,“此方价值,老夫心中有数。岂能白占姑娘便宜?这样吧,”他沉吟片刻,“老夫出二十两银子,买断此方,以后便由仁心堂制作发售,姑娘意下如何?”
二十两银子!对于普通农家来说,这几乎是一笔巨款,足够几年的嚼用!
苏清鸢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脱口答应。但她硬生生忍住了。不能表现得太急切,也不能显得对这笔巨款无动于衷。
她恰到好处地露出震惊和不知所措的表情:“二……二十两?太多了!周老大夫,这……”
“不多不多,此方值得。”周伯昌摆手,语气不容拒绝,“另外,老夫观姑娘对药材似乎颇有灵性,若姑娘日后还能寻得类似古方,或者……嗯,或者炮制出什么特别的药材,仁心堂都愿意高价收购。”
他终于隐晦地抛出了真正的目的——建立长期合作。
苏清鸢心中雪亮。她要的就是这句话!一个稳定且相对安全的出货渠道。
她假装犹豫了半晌,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小声道:“既然周老大夫这么说……那,那便依您吧。只是……只是我爹去的早,那本书也残缺不全,我认字不多,以后能不能再找到有用的,也不敢保证……”
她再次强调了自己的“局限”和“不确定性”,为未来可能拿出的东西做铺垫,也避免被过度索取。
“无妨无妨,随缘即可。”周伯昌笑得像只老狐狸,立刻让伙计取来二十两雪白的官银,又亲自写了一份简单的转让契约——主要是约定苏清鸢不得再将此方卖予别家。
苏清鸢“笨拙”地按了手印,将沉甸甸的银锭用旧布包了又包,紧紧揣进怀里,脸上还带着如梦似幻的恍惚表情。
离开仁心堂时,周伯昌亲自将她送到门口,态度殷切:“苏姑娘日后若来镇上,务必常来坐坐。若有任何难处,也可来仁心堂寻老夫。”
“多谢周老大夫。”苏清鸢福了一礼,低着头,快步离开。
直到走出很远,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她才靠墙停下,剧烈的心跳久久难以平复。
成功了!第一步,终于卖出去了!
她摸了摸怀里那包沉甸甸的银子,又感受着怀中玉佩的温润,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涌上心头。
这不仅仅是二十两银子,更是一张通往未来的门票,一个初步建立的、相对安全的联系。
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粮店买了不少精细的白米白面,又称了几斤油,割了一刀肥瘦相间的猪肉,甚至还给弟妹们买了几块便宜的饴糖。
回去的路上,她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夕阳西下,茅屋炊烟袅袅。当苏清鸢将白米、猪肉和饴糖拿出来时,整个家都沸腾了。
林氏看着那白花花的米和肉,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不是悲伤,是看到了希望的激动。明轩明宇围着猪肉直咽口水,明玥拿着饴糖,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姐,哪来的这么多钱?”明轩毕竟年长些,惊喜之余带着担忧。
苏清鸢将早已想好的说辞道出:“我上次不是胡乱写了个止血的土方子给仁心堂吗?没想到周老大夫真看上了,赏了二十两银子。”
她刻意淡化了方子的价值,突出了对方的“赏识”和“赏赐”,听起来更符合一个农家女的认知。
即便如此,二十两这个数字还是把林氏和孩子们都吓住了,半天回不过神。
“老天爷……二十两……”林氏喃喃道,看着女儿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有骄傲,有心疼,更有了一丝依靠。
“娘,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苏清鸢握住母亲粗糙的手,语气坚定,“这钱,我们省着花,先把您的身子彻底养好,再送明轩明宇去念书。”
夜里,等家人都睡下后,苏清鸢独自坐在油灯下,摩挲着那枚玉佩,意识沉入空间。
看着浩瀚的书海和丰富的物资,她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
周老郎中的赏识,是一个重要的开始。但她知道,前路依旧漫长且充满挑战。
她需要学习更多这个时代的文字和知识,更好地伪装自己。 她需要更谨慎地利用空间,细水长流。 她需要尽快让弟弟们成长起来,成为这个家的支柱。
灯光摇曳,映照着她沉静而坚定的侧脸。
从今天起,苏清鸢和她的家,将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