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月的手指从窗沿松开,那张拓片上的字迹在她脑中反复浮现。她没有再看第二眼,转身便走,脚步沉稳地穿过茶楼后门狭窄的通道。叶凌轩紧随其后,手始终未离剑柄,目光扫过每一处转角。柳萱儿落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广场中央仍在喧哗的人群,嘴角微动,却未出声。
三人转入一条僻静巷道,尽头是一间无人问津的老茶室,门板歪斜,檐下蛛网横挂。云绮月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陋,桌椅积尘,唯有角落一张矮几尚算干净。她落座,从袖中取出玉匣,轻轻放在几上。
“那不是我们留的。”她开口,声音不重,却压住了所有未说出口的惊疑。
叶凌轩站在门边,背靠墙壁,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匣上。“有人在利用我们的行动。”他语气平静,却透着冷意,“拓片内容与丝帛一致,连‘玄首令’三字都一字不差。这不是巧合。”
柳萱儿拂去椅上灰尘坐下,指尖轻敲桌面。“问题是谁。能拿到丝帛内容的,要么是公证阁的人,要么……”她顿了顿,“是当时在场的某个长老。”
“不。”云绮月摇头,“青蚨子、铁面翁、云笈真人,三人查验时灵识交缠,若有外泄,必被察觉。消息是后来走的。”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叶凌轩接道,“有人在我们投递前,就已经掌握了计划书的内容。”
屋内一时寂静。窗外风过,吹动残破的布帘,沙沙作响。
柳萱儿忽然笑了声:“所以现在,我们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旗子?刚掀了桌子,结果发现,人家早备了另一副棋。”
云绮月指尖轻点玉匣边缘,低声道:“既然成了靶子,躲不如立。”
叶凌轩抬眼:“你想怎么做?”
“交流会将至。”她抬眸,目光清亮,“全仙市的修士都会到场。与其被人暗中操控舆论,不如主动露面。不辩真假,不谈阴谋,只展实力。”
柳萱儿挑眉:“你是说,借机立名?”
“名不是目的。”云绮月将玉匣推回袖中,“但若无人信我们,再有力的证据也成废纸。现在全仙市都在看这场风波,那就让他们看清——我们不是靠天机示警,而是靠自己走到这一步。”
叶凌轩沉默片刻,点头:“可以。但需克制。不主动结盟,不显露残图,更不提钟楼后续。我们只参会,不搅局。”
“我去找几个熟识的散修。”柳萱儿站起身,拍了拍衣袖,“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那种藏头露尾的人。风评这东西,传开了是祸,用好了,也能当刀使。”
云绮月颔首:“你去市集走一趟,别久留。叶凌轩,你设法联系那位执事,让他知道我们无意争权夺势。至于我……”
她起身走向门口,从怀中取出一张素笺,提笔写下数语:“吾等所为,唯护公道。交流会上,愿以器论道,结识真修。”字迹清峻,无锋芒却自有骨力。
她将笺纸折好,交给柳萱儿:“贴在公告栏最显眼处。不用署名。”
柳萱儿接过,一笑:“这一回,咱们不藏不躲,反倒让人摸不准深浅了。”
午后,仙市渐起波澜。公告栏前围满修士,有人低声念出那行字,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挑衅,有人却道这是胆识。茶肆酒楼间,三人名字被反复提起,有人说他们借天机造势,也有人赞其敢在公证阁前掷下警言。
云绮月并未再去查看。她回到客栈,取出随身携带的功法秘籍,一页页翻过。叶凌轩坐在窗边,擦拭长剑,动作细致。柳萱儿带回几份市集传闻的抄录,摊在桌上。
“有人说你是天工阁弃徒,故意伪造证据报复。”她将一张纸推向叶凌轩。
他头也不抬:“随他们说。”
“还有人说云绮月是皇室细作,借机搅乱仙市秩序。”她又推过另一张。
云绮月合上秘籍,淡淡道:“若真有皇室背景,何必等到现在?”
“可也有人信你们。”柳萱儿认真起来,“西街几个老丹修说,能引动影鉴阵的,绝非寻常伪造。他们等着看你们在交流会上拿出什么器物。”
夜色渐深,客栈小院中燃起一盏灯。三人围坐,桌上摆着几样新得的材料——一块残缺的阵心石,一截未炼化的灵纹铜丝,还有一枚从旧货摊淘来的古符。
“这些虽不起眼。”云绮月拿起阵心石,“但若能在交流会上炼出一件实用法器,比千句辩白都管用。”
叶凌轩将剑收入鞘中:“我可为你护法。”
柳萱儿笑:“那我就在旁边吆喝两声,给咱们涨点人气。”
云绮月低头看着阵心石,忽然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我们刚送出证据,立刻就有人冒用拓片?这场交流会,会不会本就是局中一环?”
叶凌轩眼神微凝:“你是说,交流会本身,就是引我们入局的饵?”
“不一定针对我们。”她缓缓道,“但一定有人,想借这场盛会,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我们既然已被推到风口,不如顺势看清——谁最怕我们出现在会上。”
柳萱儿收起笑意:“所以,我们不退,还要亮出点真本事。”
“对。”云绮月将阵心石放入锦囊,“坦荡示人,暗中戒备。谁想试探,就让他试个明白。”
次日清晨,仙市各处已挂起彩幡,交流会入口处灵光闪烁,守卫巡查频密。三人收拾行装,准备出发。云绮月将锦囊系于腰间,叶凌轩佩剑在侧,柳萱儿袖中银针已补满。
行至街口,一名小童匆匆跑来,递上一张折叠的纸条,说是有人托他送的。云绮月接过,展开一看,仅有一行小字:“第七灵眼,非在钟楼。”
她指尖一顿,将纸条缓缓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