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斜斜地劈进林隙,照在墨渊脚边那截断枝上,影子拖得老长,几乎盖住了前方三人的鞋尖。
他没停步,也没加快。只是右手往麻衣内袋里滑了半寸,指尖碰到了那支炭笔的棱角,还有旧符粗糙的边沿。怀里铜环冰凉,聚气丹还带着体温。
三个外门弟子从岔道转出来时,正撞上他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哟,这不是咱们灵霄宗的‘福星’吗?”为首那人咧嘴一笑,腰牌编号“外九·三七”,墨渊记得这张脸——上个月训诫大会上,就是他带头喊“灾星滚出山门”。
那人一脚踢起土石,碎砾啪地溅在墨渊裤脚上。
“你说你,雷劈不死,狗都不啃,怎么还不识趣点自己走?非等我们来送行?”
另两人嘿嘿笑起来,一左一右散开,封住退路。他们修为不高,也就一阶初期上下,但眼神里全是奉命行事的狠劲儿。
墨渊脚步终于顿住。
他缓缓抬头,目光从三人腰牌扫过,记下编号:外九·三七、外九·四二、外九·五八。玄通直管小队,清一色巡查组,平日专挑外门底层的错处上报,是出了名的狗腿子。
“脏东西碰多了,会烂手。”他嘴角一扬,声音轻飘飘的,“你们师父没教过?还是说……你们压根没手?”
那人脸色一僵:“你找死?”
“我可不想死。”墨渊摊了摊手,“我还指望活到下顿饭呢。倒是你,脚这么欠,回头走路小心点,别把自个儿绊进粪坑。”
“牙尖嘴利!”另一人怒喝,上前一步,“今日就替宗门清理门户!”
墨渊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而是真笑了出来,笑得肩膀都抖了两下。
“清理门户?你们三个加起来,还不够我当练手的沙包。知道刚才我在后山干啥吗?”
三人互看一眼,警惕起来。
“一头赤眼獠猪,三百斤重,冲我撞过来。”墨渊比划了个姿势,“我就站那儿,肩对肩,砰——它脖子当场歪了,抽抽两下就不动了。”
他顿了顿,笑眯眯地看着对方:“然后我补了一脚,脑袋都踹扁了。你们猜,它脑浆是什么颜色?”
那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黑的。”墨渊凑近一步,“跟你们的心一样。”
“放屁!”为首那人暴喝,抬手就要掐诀。
墨渊却已不动声色将灵力沉入经脉,防御属性悄然提了三分。系统界面静默悬浮,黑白符文流转如常,但不知为何,他后背那道印记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
他没理会,只盯着那人喉结上下滚动。
打哪儿最省力?
喉咙太脆,一拳下去容易出人命,回头还得应付执律堂。
膝盖不错,废了他一条腿,还能装作失手。
或者……直接砸下巴,让他满地找牙,顺便把那口臭嘴里的黄牙全崩出来。
他正盘算着,那人法诀已成,掌心凝聚一团淡青色灵气,朝他胸口拍来!
墨渊没动。
灵气临身刹那,他才侧身半步,袖角一甩,借力带偏对方手腕。那人收势不及,整个人往前踉跄,差点扑个狗吃屎。
“哎哟,走路不稳啊?”墨渊啧了一声,“建议你回去多吃两碗灵米,补补身子。”
“你敢戏弄我!”那人恼羞成怒,反手抽出腰间短剑,寒光一闪,直刺墨渊面门!
剑锋破空,带着一丝微弱的嗡鸣。
墨渊瞳孔微缩。
这可不是外门普通配器,剑脊刻着细密纹路,隐约有灵流涌动——至少是下品灵器,寻常外门弟子根本拿不到。
看来玄通这次是真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剑尖距鼻尖只剩三寸,墨渊终于动了。
他左手猛地抬起,两指夹住剑刃!
“铛!”
火星四溅。
那弟子瞪大眼睛:“你——”
“灵器了不起?”墨渊咧嘴一笑,手上发力,咔嚓一声,竟将剑尖硬生生拗断!
断刃落地,叮当一响。
“现在它是废铁了。”墨渊吹了吹手指,“你要不要拿回去熔了重铸?我认识个炼器学徒,收费便宜,一顿饭就行。”
那人呆立原地,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另外两人也傻了眼。一品灵器啊,哪怕是最差的,也是外门精英才能配备,居然被人用两根手指夹断?
墨渊随手扔掉断刃,拍拍手:“就这?没了?”
“你……你等着!”为首那人咬牙切齿,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符就要捏碎。
墨渊眼神一冷。
这种传讯符一旦激发,立刻就会引来巡山长老,局面瞬间失控。他可不想在门口跟执律堂玩审讯游戏。
他一步踏前,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玉符已被夺走。
“这玩意儿易碎,别乱碰。”墨渊将玉符在掌心掂了掂,“我帮你保管几天,等你想通了再来要。”
“你敢抢宗门信物!”那人怒吼。
“我没抢。”墨渊眨眨眼,“我是替你捡起来的。你看,地上多脏,摔坏了不好交代。”
他说着,顺手把玉符塞进怀里,正好压在铜环上面。
三人彻底僵住。
原本以为是个软柿子,随便踩两脚就能出气,结果这人不但不怕,还敢当面拆台、断剑夺符,简直嚣张到没边!
“我们记住你了!”那人恶狠狠道,“这事没完!”
“我也没打算让它完。”墨渊笑了笑,“下次来,记得带点像样的家伙,别再拿些破铜烂铁丢人现眼。”
他话音未落,忽然察觉后背印记烫得更厉害了。
不是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温热,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缓缓游动。
同时,系统界面毫无征兆地闪了一下。
不是任务提示,也不是奖励弹窗。
而是那串始终静止的初始符文,极其短暂地逆向转动了半圈——和昨夜铜环松脱时一模一样!
墨渊心头一跳。
又是这样!
难道……这些人身上,也有什么东西能触发系统异动?
他目光迅速扫过三人。
腰牌、短剑、玉符……都没什么特别。
直到视线落在为首那人靴底。
一抹暗红。
像是干涸的血迹,但形状规整,边缘呈弧形,不像是踩到尸体留下的。
倒像是……某种符印的残痕。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那人已察觉他的目光,猛地后退一步,靴子往泥里踩深了些。
“看什么看!再敢耍花样,下次来的就不是我们了!”
墨渊收回视线,依旧笑着:“行啊,我等着。不过提醒一句——下次来的人,最好别穿这双鞋。”
那人一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墨渊耸耸肩,“就是觉得,踩了不该踩的东西,迟早会烂脚。”
他不再多言,迈步从三人中间穿过。
衣角带风,拳面仍染着猪血,怀里揣着断剑、玉符、铜环和一颗聚气丹。
身后叫骂声不断,但他充耳不闻。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玄通不会善罢甘休。
而这三人……也不仅仅是跑腿那么简单。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影子。
依旧比正常长了一寸。
月光下,那影子的指尖,似乎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