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萧临渊书房返回静思苑,沈青禾的心始终高悬着,如同拉满的弓弦。萧临渊的指令清晰而凶险,将那烫手的金镯放入柳侧妃卧房内室的锁抽屉——这无异於虎口拔牙,一旦失手,便是万劫不复。
女夜行者并未多言,只在她临出暗道前,塞给她一根细如发丝的银色金属丝和一个比黄豆还小的蜡丸,低声道:“锁为双鱼戏珠铜锁,锁眼左三右四,银丝探入,感觉机括弹开便可。蜡丸内是迷香,捏碎可致人短暂昏眩,非万不得已勿用。”
东西入手冰凉,却彷佛带着灼人的温度。沈青禾将它们与那金镯一同仔细藏好,重新躺回榻上时,天色已蒙蒙亮。她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明日行动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及应对之法。
翌日,天气依旧阴沉。沈青禾强迫自己用了早膳,神色如常地做些针线,彷佛只是一个寻常的冬日清晨。她的目光却不时瞥向窗外,计算着时间。
巳时过半(约上午10点),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那是王妃院中佛堂开始做功课的讯号。沈青禾的心轻轻一跳,时辰快到了。
她起身,藉口收拾屋内,将一些轻便杂物堆到门後,制造出屋内有人忙碌的假象。随後,她换上一身颜色最暗、料子最不易发出声响的旧衣,将头发紧紧束起,金镯、银丝、蜡丸贴身藏於最顺手取用的内袋中。
午时将至(约上午11点),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喧哗声,似乎是两个负责洒扫的婆子因为什麽小事争执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吸引了不少路过仆役的注意。
来了!这是信号!守卫被引开了!
沈青禾毫不犹豫,立刻闪身出了静思苑,沿着预先规划好的、最偏僻的一条小径,快步向柳侧妃的院落潜行。她的心跳得飞快,却强迫脚步放得极轻,如同猫儿一般,利用树木、假山和屋角的阴影掩护身形。
幸而天气寒冷,路上人迹罕至。她顺利地接近了柳侧妃院落的後墙。这里有一处小小的角门,平日里锁着,供杂役出入。此刻,角门的锁竟是虚挂着的!
沈青禾深吸一口气,轻轻取下锁,推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闪身而入。角门内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小天井,寂静无人。根据萧临渊提供的资讯,穿过天井,右拐有一扇平时不常开启的纱橱门,可直接通向西侧稍间,再往里便是卧房。
她贴着墙根移动,动作迅捷无声。推开那扇纱橱门,一股淡雅却不失奢华的暖香扑面而来,与静思苑的清冷截然不同。房间里静悄悄的,显然主人都已被支开。
她不敢耽搁,按照记忆中的方位,迅速穿过布置精致的稍间,来到了卧房门口。珠帘低垂,内里光线略暗。沈青禾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片刻,确认绝无他人,这才轻轻拨开珠帘,闪身进入。
卧房内宽敞华丽,拔步床上锦帐低垂,梳妆台就设在窗边,光线最好之处。那是一个紫檀木雕花妆台,做工极尽精巧。
沈青禾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妆台最右侧那个带有黄铜锁孔的抽屉。就是它!
她快步上前,蹲下身。锁果然是双鱼戏珠的样式,铜色温润,却透着冰冷的阻隔感。她取出那根银丝,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定下来。
回想着女夜行者的话——“锁眼左三右四”。她将银丝小心翼翼探入锁孔,指尖感受着内部细微的机括结构。左边轻轻拨动三下,碰到一个极细小的凸起,再向右边探去,数着拨动了四下。
“咔。”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弹响从锁内部传来。
开了!
沈青禾心头一喜,轻轻拉动抽屉。抽屉顺滑无声地打开了一条缝隙。里面并非她想像的首饰珠宝,而是放着一些书信、账本类的纸笺,还有一个小巧的锦盒。
时间紧迫!她无暇多看,迅速取出用锦帕包好的金镯,将其塞入那些纸笺之下,确保从上方看不出异样。然後,她小心地将抽屉推回原位。
就在抽屉即将完全合拢的瞬间,她的指尖无意间碰触到最上面一封信笺的角落,一个熟悉的、结构繁复的银色徽记印记一闪而过!与萧临渊给她那丝帕上的徽记几乎一模一样!
沈青禾的心猛地一沉!柳侧妃的抽屉里,竟然真的有与那神秘徽记相关的东西?!
但此刻绝非探究之时!她强压下心中的惊骇,迅速将抽屉彻底关严。那铜锁“嗒”一声自动复位锁紧。
她立刻起身,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然後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卧房,穿过稍间,经由那扇纱橱门退回杂物天井,再从角门闪身而出,将锁重新虚挂好。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刻钟多一点,她却彷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搏杀,後背已被冷汗湿透。
她不敢原路返回,绕了更远的路,专挑最阴暗的角落疾行。就在她即将回到静思苑范围时,迎面却走来两个说说笑笑的丫鬟!
沈青禾心头一紧,立刻低下头,放慢脚步,假装只是路过。
那两个丫鬟看了她一眼,认出是她,笑容淡了些,随意行了个礼便走了过去,并未多问。
沈青禾暗暗松了口气,加快脚步,终於安全回到了静思苑。她迅速关紧院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成功了!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然而,成功的喜悦还未持续一瞬,便被更大的疑虑和惊骇所取代。柳侧妃抽屉里那个印有银色徽记的信笺……那是什麽?她与那个徽记背後所代表的势力,究竟是何关系?萧临渊知道吗?他让她将金镯放入那里,是单纯的栽赃,还是……另有所图,想藉此试探或引出什麽?
她发现,自己卷入的远比想像的更深。萧临渊与柳侧妃之间,绝不仅仅是後宅争宠那麽简单,那背後牵扯的,可能是她无法想像的庞大漩涡。
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院外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常喧嚣的人声和急促杂遝的脚步声,方向……似乎正是柳侧妃的院落!
这麽快?!难道已经事发了?
沈青禾的心再次猛地揪紧。风暴,终於要来了吗?她这颗棋子,能否在这惊涛骇浪中存活下来?
第七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