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在高度紧张与隐秘中筹备着。
占瑾通过这段时间在歧邑城中认识了不少人,尤其是些地痞流氓。至于一些见不得光的渠道,他则是以重金雇佣了一伙亡命徒,他们常年在周羌边境行走,熟悉羌人装扮和习性,只需稍加指点,便能演得惟妙惟肖。
小疾臣则小心翼翼地准备了少量能让人短时间内兴奋狂躁的药粉,混入酒中,交给了那伙人。
至关重要的西伯侯出巡日期与大致路线,也被永宁从一位贪杯的周室小吏口中套出——三日后,侯爷将前往岐山以南视察新垦的公田。
三日后的清晨,岐邑看似与往常无异。
然而,在永宁几人眼中,空气里已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巳时初,估摸着西伯侯的车驾已然离宫,一场精心策划的“风暴”在岐邑东市骤然爆发。
数十名披头散发、身着毛皮、脸上涂抹着赭石纹路的“羌人”壮汉,如同从地底冒出般,狂吼着周人听不懂的羌族战号,挥舞着棍棒和粗劣的武器,冲入市集!
他们见摊就掀,见物就砸,还将小疾臣提供的药粉撒向空中,点燃了几处堆放草料的角落,顿时浓烟滚滚,哭喊声、惊叫声、怒吼声响成一片!
“羌人打进来了!!”
“快跑啊!”
混乱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周室宫中。
正如永宁所料,太姒闻讯震怒!
羌人竟敢在岐邑腹地作乱?
这简直是对周室权威的赤裸挑衅!
太姒再也无法安坐宫中,立刻点齐护卫和官员,亲自赶往东市镇压局面,稳定人心。
一时间,宫廷的注意力被彻底吸引到了东市。
别院这边,姬己早已做好准备。
听到宫外传来的隐约骚动和宫内骤然加剧的脚步声与呼喝声,她立刻对看守的侍卫统领发难。
“外面何事喧哗?!可是有变乱?本宫心绪不宁,要立刻去西城灵娲庙进香祈福!速备车驾!”
她摆出受到惊吓、却又强硬命令的姿态。
侍卫统领果然面露难色,试图劝阻:“公主殿下,外间混乱,恐有不测,您还是……”
“混账!”
姬己柳眉倒竖,拿出商王女的威仪:“莫非尔等要坐视本宫受惊不安?若是王父知晓尔等如此怠慢,该当何罪?!立刻备车!否则本宫便自行出去!”
她作势就要往外冲。
统领顿时慌了神。
太姒夫人已被紧急请去东市,宫中暂无主事之人。
若这位商王女真在自己手上出了什么事,或是闹将起来,自己绝对吃罪不起!相比之下,让她在一队精锐护卫“保护”下前往不远处的灵娲庙,似乎成了风险最小的选择。
灵娲庙这个目的地是永宁事先选好的,位于西伯侯出巡路线可能经过的区域附近。
“是是是!末将这就安排!请殿下稍候!”
统领擦着冷汗,慌忙下令备车调派护卫。
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然而,当姬己在周室几名贴身侍女的陪伴下走出别院,准备登上马车时,眼前的情景却让永宁的心一沉。
马车旁,除了那一队奉命“保护”的周人卫士外,竟然还站着两个人——公子姬发和公子伯邑考!
姬发一身劲装,腰佩长剑,脸色阴沉,目光锐利地扫过姬己和永宁,冷声道:“大母离宫前有命,命吾与兄长‘保护’公主安全。公主既要外出,吾等自当随行护卫。”
伯邑考站在姬发身后半步,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姬己,但姿态却也表明他会一同前往。
永宁暗叫一声不好,太姒果然老谋深算!
即便被突发事件调离,也留下了后手!
派这两个儿子来“保护”,名为保护,实为监视,有他们在,姬己如何能“意外”接近西伯侯?任何异常举动都会立刻被阻止然后报告给太姒!
姬己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欣慰”:“有劳二位公子费心。”
说罢,便从容登上了马车。
永宁紧随其后,心中急转,思考着应对之策。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她自己也准备登上后面那辆侍女乘坐的简陋马车时,车辕旁,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温和的笑意开口道:“贞人,车内拥挤,若不嫌弃,可骑在下备的马,也好方便照应。”
是姬奭!他不知何时也来了,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笑容依旧优雅,指了指一旁的一匹白马,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永宁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商量,这是监视!
太姒不仅派儿子监视姬己,还让姬奭来盯住自己,好周密的布置!
计划出现了巨大的变数!
原本设想中,只有姬己和一队可能疏于防范的护卫,现在却多了三个身份尊贵、心思各异的“监工”。
永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她垂下眼睑,恭敬道:“岂敢劳烦公子,吾乘坐后车即可。”
“无妨。”
姬奭笑道:“正好有些卜筮之事,想向贞人请教。请吧。”
永无奈,只得在侍从的帮助下,有些笨拙地骑上马背,与姬奭并辔而行。
车队缓缓驶出宫门,向着西城灵娲庙的方向而去。
姬发和伯邑考一左一右护卫在姬己的马车旁,如同两尊门神。
永宁则与姬奭跟在稍后的位置。
姬奭果然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些卜筮问题,看似闲谈,实则步步机锋。
永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心中却焦灼万分。
她目光不断扫视着前方和周围的环境,大脑飞速运转。必须想办法摆脱或者至少引开这三个“尾巴”!
否则,整个计划将功亏一篑。
机会在哪里?
西伯侯的车驾现在到何处了?
那伙制造混乱的亡命徒能否成功脱身?
太姒在东市的情况又如何?
无数个问号在她脑中盘旋。
原本以为算无遗策的计划,在真正实施时,却因对手的狡猾而充满了变数。
车队前行,离预定的“偶遇”地点越来越近。
永宁的手心,不禁渗出了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