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鱼的目光从那两枚封装了技能的“心灵训练器”上掠过，在“复活机械液”那充满了生命奇迹的微光上稍作停留，最终，如同蜻蜓点水般，落在了那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用来盛放「启灵装置」的金属盒子上。
“这东西你们都拿出来卖，”他的声音很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不怕帝国找茬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帐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酋长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他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身旁那位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绝对静默的萨满。
沉默持续了足足数秒。
假面之后传来了萨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更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这位客人，难道你也屈服于那些丧家之犬的淫威吗？”
林天鱼闻言，轻笑一声，没有再在这个敏感的话题上继续深入，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询，真的只是一个旅人无心的好奇。
“说说看吧，”他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在与邻居闲聊家常，“你们需要什么？”
在任何一场谈判之中，率先暴露自身需求的一方，往往便已将主动权拱手相让，沦为了被动挨打的弱势端。
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近乎于常识的博弈论基础。
然而，布莱恩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凡俗的、充满了算计的规则。或许，在他那早已习惯了与更高维度存在进行沟通的、充满了神秘主义的世界观里，这种斤斤计较的拉锯战，本就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浪费。
“我们部落的「仙树」，从前些日子开始，便有些异样。外来者，你们可有医治祂的东西？”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天鱼，声音里听不出半分讨价还价的意味，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存在的事实。
随即，那只戴着兽骨指环的、布满了神秘彩绘的手，轻轻地，在那六件散发着微光的“神物”之上，缓缓划过，如同在展示一排早已准备好的、价值连城的祭品。
“这六件遗物，我们可以用其中任何一件，来交换一个能让祂恢复生机的希望。”
「仙树？听起来好玄乎……跟传说里的建木似的。这颗星球上还有这种东西？」
江心月那充满了好奇的清脆声音，在队伍频道里响起。
林天鱼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原来如此”的了然。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仿佛对方口中所说的，并非什么关乎部落生死存亡的神圣之物，而仅仅是一株长势不太好的、普通的庄稼。
他一边维持着这种充满了压迫感的静默，一边在队伍频道里，飞速地为自己的小女朋友进行着实时的“科普”。
「对部落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这颗星球上绝大部分部落土着的‘灵能’，并非天生，也不是通过科技手段植入。他们的‘启灵’仪式，都与这种名为‘仙树’的奇异植物有关。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生物形态的‘灵能信号放大器’兼‘基站’。布莱恩的灵能，十有八九，就是通过与这棵树进行‘共鸣’而获得的。在大部分部落的信仰体系里，仙树并不仅仅是一棵树，它被视为世界意志延伸至现实的、有形的肢体，是神明本身。」
当林天鱼那段简洁明了的“科普”在队伍频道里浮现时，江心月那双明亮的眼眸之中，瞬间闪过了一丝豁然开朗的了然。
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难怪，眼前这位言行举止都充满了神秘主义色彩的萨满，在谈判的一开始，便毫不犹豫地掀开了自己所有的底牌，既然是求医，那便与讨价还价的商人无关了。
“在给出任何承诺之前，我需要亲眼确认一下，你们口中那棵‘仙树’的状况。带我们去看看吧。”
仙树的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它厌恶一切人工造物的气息，哪怕是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石砖，都会让它敏感的“根系”感到不适。因此，它并不在部落的围墙之内，而是孤零零地矗立在距离部落近十公里之外的一片开阔山谷之中。
当酋长恭敬地站在石屋门口，目送着萨满引领着那两位神秘的“商人”缓缓离去，直至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部落的视野尽头时，他那张饱经风霜的、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弛。
……
山谷之中，风是寂静的。
当林天鱼与江心月跟随着萨满，穿过一片稀疏的林地，最终抵达那片被部落视为禁地的山谷中心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充满了凋敝与神圣感的奇诡场景。
一棵巨树，静静地伫立在山谷的正中央。
它几乎没有任何叶子，只有无数如同虬龙般遒劲、扭曲的枝桠，以一种充满了生命张力的姿态，沉默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它的树皮并非凡木的粗糙，反而呈现出一种近乎于玉石般的、温润光滑的质感，上面布满了如同电路板般精密复杂的、天然形成的银色纹路。
即便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让灵魂都为之安宁的奇特力场，正以这棵树为中心，缓缓地向四周扩散。
“好漂亮……”
江心月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她那双被“平庸”概念所笼罩的眼眸之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痴迷的光芒。那并非单纯的欣赏，而是一种属于学者的纯粹好奇与渴望。她甚至有些按捺不住，想上手摸一摸那如同艺术品般的、光滑的树皮。
林天鱼同样感到好奇。
游戏设定与残酷现实之间，往往投射出一片充满了暧昧与解读空间的灰色地带。在2d的像素世界里，仙树不过是一棵能提供“灵能”的、长得比较好看的背景板。而眼前这棵，却是真实不虚的、散发着超凡气息的存在。
既然这个世界所谓的“灵能”，其本质是源自某个「超凡智能」的、更高维度的科技造物所赋予的“权限”。
那么……为什么一棵看起来像是纯粹“自然”产物的植物，却能绕过所有的科技壁垒，直接在大脑中，构筑出那条名为「启灵神经」的、本应是超凡科技造物的有机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