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没有名字,建筑明显比周围的房屋保养得更好一些,虽然也能看出年代久远,但门前有一块勉强还算干净的门牌,窗户上挂着褪色的白纱帘,门厅里隐约能看到暖黄的灯光。镇长带他们走到门口后便微笑着告辞了,说是“晚上还有些例行事务”,态度得体有礼,没有再多言一句。
等门在他们身后“咔哒”一声合上,林天鱼才真正松了口气。
江心月打量着屋内的装饰,这旅馆虽然陈旧,但相较于外头潮湿破败的建筑,已然是天堂:木制前台后站着一个中年妇人,面色和善,房间门口挂着铜牌号,墙上甚至还挂着几幅海景画,都是平静的港湾和日落,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们登记了房间,二楼最里侧,钥匙是那种老式的铜制,沉甸甸地握在手里。江心月略带感慨:“这地方……如果不是我们亲眼看到那些深潜者,真的很容易被骗进去。”
二楼的走廊狭窄而幽深,壁灯的光线昏暗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林天鱼用那把沉甸甸的铜钥匙打开了走廊尽头标着“203”的房间门。一股更加浓烈的潮湿霉味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一张铺着灰白色床单的双人床,一张掉漆的木桌,一把吱呀作响的椅子,还有一个紧闭的、布满水渍的窗户。唯一的“装饰”是墙上一幅同样描绘平静港湾的廉价印刷画,只是画布边缘有些许卷曲,似乎曾被水浸过。
“呼……”林天鱼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他迅速检查了房间——床底、衣柜、唯一的窗户,窗户外面是浓雾笼罩的后巷,什么也看不见。
【侦查检定:林天鱼 60\/60,成功】
卡着线过了侦查骰,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怎么江心月有点脸红?
林天鱼突然卡壳了,他维持着弯腰检查床底的姿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前台递钥匙时说的是“我们最第二好的双人间”,而江心月那会儿正忙着警惕四周居然没反驳!
“那个……”林天鱼直起身时差点同手同脚,战术性清了清嗓子,“要不我再去要间……”
“不、不用!”江心月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她耳尖红得能滴血,却强装镇定地指着窗户:“万、万一晚上有深潜者爬进来,两个人更安全!”
林天鱼顺着手指看去,窗外浓雾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看着那扇最多三十厘米宽的破窗户,又看看江心月那紧张得攥紧的小手,突然福至心灵:“有道理!就像教科书说的,无论何时都不能把后背露给敌人……”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江心月点头如捣蒜,随即发现自己在说什么鬼话,立刻转身假装研究墙上的霉斑。发梢间露出的耳廓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一梭子就能清空一只2级深潜者的血量,真从窗户爬进来不纯送菜吗?
但两人同时心照不宣地没提这一点,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走廊里腐朽木头的微弱霉味,在“203”紧闭的房门隔绝下,似乎暂时被室内的沉寂取代——一种充满了尴尬与莫名紧张的沉寂。
两人都在极力无视房间里唯一的双人床。
“咳,”林天鱼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出去探查一下旅馆内部情况。待在房间里信息太闭塞了,而且……”他顿了顿,“我们需要确认其他人。”
江心月立刻点头,如蒙大赦:“对!得了解环境,还有……看看镇长所谓的‘例行事务’到底是什么。”
他们重新打开门,旅馆二楼走廊的昏黄壁灯光线,在门外粘滞的雾气映衬下显得格外阴郁。
走下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子、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的中年妇人正坐在前台后打盹,手边放着一本破旧的账簿。
壁炉的炉内燃着微弱的火苗,驱散着些许湿冷,一旁有几张高背扶手椅,其中一张坐着一个人影。
这是一个穿着略显过时的粗呢外套、戴着一顶棕色软呢帽的男人。他背对着楼梯,面前放着一杯冒着微弱热气的饮品,似乎在研究手里的一张纸。他的皮鞋擦得锃亮,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手边放着一个看起来颇为结实的皮质手提箱。他的坐姿透着一股刻意维持的“调查员”式的警觉和思考状。
林天鱼和江心月对视一眼,默契地放缓脚步,装作随意观光的样子,踱步到了壁炉附近。林天鱼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男人手中的纸张——借着壁炉火光和微弱的顶灯,他瞥见那张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顶端隐约能看到“亲爱的阿瑟……”的字样,下面落款签名则看不清。
机会来了。林天鱼清了清嗓子,换上一个温和得体的微笑,自然地走上前去,用不大但足以引起对方注意的声音说:“抱歉打扰,先生。这天气真是糟透了,雾浓得让人什么也看不见。我们是刚来的旅客,看到壁炉有火,也想取取暖,不知道方不方便?”
他伸出手,做了个简单但彬彬有礼的自我介绍:“林天鱼,这位是江心月。”
男人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下,迅速将手中的信件叠好,塞进了外套内袋。他抬起头,露出一张约莫三十多岁、带着风尘仆仆痕迹但眼神锐利的脸。他的帽檐压得不高,能看到一双深陷在眼窝、带着审视光芒的棕色眼睛。
他飞快地打量了林天鱼和江心月一番,眼神在他们相对“正常”的衣着和年轻的面孔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判断危险性不高后,才微微点头:“阿瑟·韦斯特。取暖?请便。这种鬼地方,任何一点热量都是恩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也隐含着一股固执的情绪,他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林天鱼自然地坐下,江心月也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印斯茅斯,”韦斯特低声嘟囔了一句,仿佛在咀嚼这个名字的苦涩味道,“真够偏僻的,这鬼地方可不像是你们这两娃子能来的地方……”
“森林里起了怪雾,回过神来就漂到码头了。”林天鱼坦然回答,同时观察着对方的表情。“韦斯特先生看起来……不像纯粹来观光的?”
【魅力检定:林天鱼 12\/82,成功!】
韦斯特的表情似乎松弛了一丝丝,那深陷眼窝中的审视光芒被一种压抑的倾诉欲取代了些许。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前台妇人还在打盹,门厅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三人。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姿态。
“观光?”他嗤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下气声,“我是收到了我叔叔,老塞缪尔·韦斯特的遗书才来这儿的!该死的,”他又忍不住提高了点音量,引得打盹的前台妇人动了一下头,他立刻警觉地顿住,再次压低,“他说他年轻时在印斯茅斯做生意,发了一笔不小的财,临死前才想起来还有一笔没处理的‘遗产’存放在镇上的银行保险库里!让我过来清点取走。”
他掏了掏内袋,似乎想拿出那封信给两人看,但动作做到一半又顿住了,只是捏紧了拳头放在膝盖上。“遗书里说的含糊其辞,只说跟‘海’有关,叮嘱我一定要亲自来取,不能让别人经手。我原本还当是个普通的、或许有点冒险精神的差事……现在?”他扫了一眼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和这栋寂静得诡异的旅馆,撇了撇嘴,“我开始觉得我叔叔可能是被这里的海风熏疯了,或者……他有什么别的没说。”
他似乎觉得光聊自己的事不太公平,或者成功检定带来的亲和力让他打开了话匣子。他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监听后,仿佛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我这也不是最离谱的。你们猜怎么着?”他朝林天鱼和江心月凑近了些,“跟我住同一个旅馆的,还有一对新婚夫妻!男的叫罗伯特·兰姆,女的叫伊莉莎·兰姆。”
“新婚旅行?”林天鱼配合地挑起眉毛,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魅力检定:林天鱼 79\/82,成功!】
“哼,”韦斯特摇摇头,“听那丈夫提了一句,他们来这儿,是因为伊莉莎的父亲,叫约瑟夫的老头儿,去年去世前神志不清那段时间,一直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只念叨着一个地名——‘印斯茅斯’。跟中了邪似的!说这里是他‘一切的开始和终结’,让他女儿‘无论如何要来一次’……”韦斯特模仿着老人垂死的呓语,带着几分嘲弄和不解,“现在想想,真够瘆人的。所以他们这对儿,带着两个陪同的朋友——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朋友会陪新婚夫妇来这种鬼地方散心度假——就来完成老头的遗愿了。”
他的目光转向前台后面打瞌睡的妇人,语气带上了一丝无奈:“那位兰姆太太,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整天都窝在房间里没出来过。罗伯特·兰姆倒是偶尔露个面,看起来心事重重。至于那两个朋友……一直跟在罗伯特身边,更像是保镖或者助手,话很少,基本是罗伯特在开口。”
林天鱼和江心月静静地听着,信息在心头迅速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