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啊~”
匆匆赶来的杨大川对着杨老爹点了点头,然后敲响了手里的铜锣。
“铛——”
杨大川手里的铜锣炸开个惊雷,震得整条街的麻雀扑棱棱乱飞。原本躲在铺子里偷看的商贩们,此刻都跟被揪了耳朵的兔子似的,齐刷刷从门帘后头探出脑袋。
杨老爹清了清嗓子,洪亮的声音在集市上空响起:
“各位乡亲,今日我杨家摊前冷清,想必大家都听说了些风言风语。说我家贪便宜买了瘟猪肉,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各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的字据,高高举起,
“这是昨日小儿在县里购买猪肉的字据,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人群中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那张字据。这时,肉铺的掌柜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站到杨老爹身边,大声说道:
“没错,我可以作证!昨日后晌杨家后生来买的肉。买肉的时候也是挑的最好的五花肉,怎么可能买瘟猪肉呢!”
杨老爹对着肉铺掌柜拱了拱手,以示感谢。随后,杨老爹抖开泛黄的契书,烟锅往张屠户脑门上一敲,
“昨儿我家确实在张记肉铺采买二十斤猪肉,这厮拍着胸脯说他家的猪现宰现杀,我儿一时不察轻信了他。这便是他卖给我儿的肉——”
老头突然扯开骡车上的油布,腐臭味裹着白蛆\"哗啦\"倾泻而下。
“呕——”
绸缎庄的绣娘们当场花容失色。张屠户被这臭味熏得直翻白眼,嘴里塞着的臭抹布“噗”地掉在地上——正是昨日强卖给杨家的那挂臭肉!
“这...这定是有人栽赃!”
张屠户梗着脖子嚷,绿豆眼却止不住往斜对面的李记粮铺瞟。
“栽赃?”
杨大江突然从人群里拽出个山羊胡老头,
“孙掌柜,您给大伙儿说说,昨儿张家肉铺是不是卖过这挂瘟猪肉?”
药铺掌柜捋了捋胡须,颤巍巍举起块带牙印的猪肉:
“正是!昨儿这厮硬塞给老朽三两“添头”,害得我家大花猫窜稀窜了一夜!”
说着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头赫然是半截生蛆的猪大肠。
人群“嗡”地炸开了锅。卖糖人的刘瘸子突然举着竹签跳出来:
“前日他送我二两板油,熬出来的油都是臭的!”
“你血口喷人!”
张屠户刚要扑过去,却被暗卫乙用杀猪钩勾住裤腰带吊在了旗杆上。暗卫甲不知从哪摸出个铜盆,“咣咣咣”敲得震天响: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舒玉趁机蹿上骡车,举着小本本脆生生道:
“张伯伯,您上次卖我家肉收钱时在秤盘下粘磁石;腊月廿三卖给张婆婆的肉以次充好,拿血脖子冒充后臀尖......”
小丫头每念一句,暗卫甲就往他脸上扯一耳光。
杨老爹目光如炬,盯着在骡车上挣扎的张屠户,厉声道:
“张屠户,你且说说,为何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诬陷我家?今日你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休怪我杨家人不客气,送你去见官!”
张屠户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被打开花的脸上满是惊恐与懊悔带着哭腔喊道:
“杨老哥,我错了!我是猪油蒙了心,收了别人的钱财,才做出这等缺德事,求您饶了我这遭,别送我去见官啊!我愿意赔礼道歉,愿意赔钱!”
“到底收了谁家的银钱,做下这等丧良心的事!”
杨大川厉声问道。张屠户张了张嘴,似有难言之隐,迎面招呼他的是暗卫甲的巴掌。
“停!停!”
张屠户在空中扭成麻花,
“我说!是颜家娘子给了五两银子!”
满街哗然中,颜氏手里的擀面杖“当啷”落地。颜氏攥着刘秀芝的手直发抖:
“哪个颜家娘子?”
“就...就您娘家嫂嫂......”
“啪!”
巴掌重重拍在案板上,惊得张屠户一哆嗦。颜氏红着眼圈冷笑:
“好个颜周氏!我颜仙儿在娘家长到十六岁没有一日不敬她!便嫁到杨家三节六礼也不曾少过,如今娘家嫂嫂倒要断我活路!”
杨老爹烟杆一横,浑浊的老眼精光四射,
“确定是城南颜记布庄的颜周氏?莫要狗急跳墙胡乱攀扯!”
张屠户点头如捣蒜:
“正是那颜周氏!她说只要让杨家沾上臭肉,不光给我五两银子,还给我侄子说个媳妇!我侄子是个傻子,我这才猪油蒙了心,干下这错事………”
人群顿时炸了锅。卖豆腐的老汉啐了口唾沫:
“亲嫂子害小姑子,这得多大仇!”
卖糖葫芦的妇人撇嘴:
“指不定是眼红杨家买卖红火......”
“诸位听我一言!”
来送蜜枣的罗管家适时从人群踱出,山羊须翘得能挂油瓶:
“老夫前几日去下定时亲眼所见,杨家灶房怕是比皇帝的御膳房还干净!”
“那案板擦得能照人,进出灶房的一应人等都包着头发口鼻,穿着罩衣,连烧火的都戴着白手套!这样的讲究人家,怎会用瘟猪肉?”
说着掏出块雪白帕子往案板一蹭,举起来竟纤尘不染。
“可不是!”
胭脂铺东家捏着手帕挤进来,
“上回走亲戚去杨小哥家里取包子,被这小丫头按着洗了八遍手!”
她伸出十根葱管似的玉指,硬说甲缝里还沾着鬃毛刷子的印子。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卖炊饼的赵老汉趁机起哄:
“杨掌柜,赶明儿俺把孙子送来当学徒,学学这洗手的功夫!”
杨老爹抱拳团团作揖:
“今日多谢父老乡亲们为杨家仗义执言,晌午剩的包子,权当请乡亲们尝个鲜!”
舒玉趁机让杨大江掀开蒸笼,翡翠包在阳光下碧莹莹的:
“阿奶说啦,今儿在场的每人送两个包子!”
说着冲暗卫甲使眼色,后者立刻拎起竹筐满街派送。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街坊们顿时笑逐颜开。卖烧饼的赵老汉咬了口包子打趣:
“就冲这洗手八遍的规矩,我家婆娘都该来学学!”
“可不是!”
绸缎庄伙计嚼着包子含糊道,
“上回在杨家灶房蹭了顿午饭,好家伙洗得我手都脱皮了!”
杨老爹趁热打铁抱拳作揖:
“往后诸位有不放心的,尽管来我杨家灶房监工!”
说着突然拎起瑟瑟发抖的张屠户,
“至于这黑心肝的......”
“杨老哥饶命!”这厮吓得浑身抖如筛糠,
“我赔!赔两头...不,三头大肥猪!”
“小叔。”
舒玉突然揪住杨大川的头发,
“您这发稍沾了猪油,得用皂角再洗两遍!”
杨大川一时不明,却见小丫头冲他眨眨眼。杨大川会意,拎起张屠户的耳朵吼:
“要赔就赔五头!还得是长成的猪!”
“定要赔的。”
杨大江突然插话,
“不过得劳烦各位做个见证——”
他摸出纸笔唰唰写就文书,
“张屠户自愿赔猪五头,立字为证永不再犯!”
暗卫甲配合地伸出了巴掌,张屠户哪见过这阵仗,
“成!成!”
张屠户哭得鼻涕泡糊了一脸,抖着手按了血指印,裤裆渐渐洇出片水渍。
“只要别送官,什么都可以......”
待人群散去,颜氏突然瘫坐在条凳上。刘秀芝递上的热茶被她攥得泼出大半:
“当年我带着你阿爹回门,嫂嫂连碗热汤都不给...如今竟要置我于死地......”
“阿奶莫气。”
舒玉蹭过来给她捶腿,
“赶明儿咱在县里开铺面,气死那起子黑心肝的!”
暮色四合时,杨家驾着两辆骡车满载着战利品踏上归途。舒玉躲在杨大江背后数着王霜偷偷让人送来的松子糖,忽然听见前头骡车上传来压抑的啜泣。
“阿娘别哭。”
刘秀芝轻拍颜氏后背,
“为那起子小人,不值当......”
“我是哭自己蠢!”颜氏攥着皱成一团的帕子,
“当年她撺掇我爹悔婚,我没看清她的嘴脸还贴补了娘家那些年,如今她又......又……”
话没说完,突然传来杨大川的惊呼。正巧到了家门口,五头黑猪不知何时挣脱绳索,正满地乱跑。在门口迎他们的钱师父活像只炸毛的老公鸡:
“哪拉来的猪!拉的哪都是臭死了!”
“钱爷爷,是咱家的猪了!”
“咱家的?那两小子,你俩是死人啊!还不赶紧抓!跑瘦了半两肉,老夫扒了你们的皮!”
舒婷在摇篮里吐着泡泡,听着外头的动静“咯咯”笑出声。舒玉洗了手跑到妹妹旁边戳着奶呼呼的小脸:
“瞧见没?这就是乱嚼舌根的下场!”
(差不多了啊!戳多了流口水!)舒婷急得直蹬腿,小肉手“啪”地拍在姐姐脸上。
杨家院里,五头黑猪拴在荒着的菜园子里哼唧。钱师父拎着杀猪刀犯愁:
“先宰哪头?”
“都不许动!”
舒玉张开双臂拦在猪圈前,
“这是咱家的活招牌!从今往后,咱家包子只用现宰黑毛猪——”
“招牌个鬼!”
杨大川追着逃跑的母猪路过,
“这畜生又吃又拉的往哪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