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沉闷的撞击和随之而来的、非人的恐怖嘶吼，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我们刚燃起的微弱勇气彻底扑灭。
石缝里死寂无声。
我和小石头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连呼吸都忘了。只能听到彼此狂乱的心跳，在狭小的空间里擂鼓般咚咚作响。
那声音……是从地底更深、更远处传来的，闷重、模糊，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原始力量感和疯狂意味。它不似任何已知的野兽，更非人力所能及，仿佛是亘古被囚禁于地壳深处的某种东西，在发出痛苦的咆哮。
震动透过岩壁传来，冰冷地熨贴着我们的脊背。
小石头猛地抽回手，整个人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起来，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泪水无声地涌出，他却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就……就是那种声音……”他牙齿咯咯打颤，用气音嘶嘶地说道，小小的手指死死指向下方，“不能去……不能去那里……会被吃掉……一定会被吃掉的……”
他显然被吓坏了，语无伦次，几乎要崩溃。
我自己的心脏也跳得快要炸开，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那声音带来的恐惧是直接而原始的，超越了对地蛟帮的害怕，是一种对未知的、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的本能畏惧。
那条路……比想象的更加危险！
可是——
“咚！！”
又一声沉闷的撞击传来！比之前似乎更响了一些，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岩石被巨力撼动的摩擦声！
紧接着，那恐怖的嘶吼再次隐约传来，这一次，似乎夹杂着锁链剧烈拖拽摩擦的铿锵之声！
它……被锁着？
这个念头莫名地闪过脑海，却丝毫没能减轻恐惧。能被锁链困住却依旧能发出如此动静的东西，其可怕程度只会更甚！
“不行……不行……”小石头把头埋进膝盖，绝望地呜咽，“我们出不去了……会被找到的……要么被黄三爷杀掉，要么被……被那个吃掉……”
绝望的气氛如同粘稠的淤泥，包裹住我们，几乎令人窒息。
我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恐惧。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
留在这里，就是等死！黄三的人迟早会搜遍所有角落，这个石缝绝非绝对安全。而下面那个东西……虽然恐怖，但那撞击声和锁链声似乎表明它被限制在某个区域，并非能自由活动。
危险，但或许……并非绝对的死路？
我猛地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须做出抉择。
“小石头，”我声音沙哑，却努力保持镇定，“你听我说。”
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惊恐地看着我。
“那个东西……它好像被锁住了，对不对？”我试图分析，既是在说服他，也是在说服自己，“它过不来。我们只要远远避开它所在的地方，快速通过，也许……也许就能找到出路！”
小石头猛地摇头，脸上写满了抗拒和恐惧：“不……不行的……那条路就要经过它附近……很近……我能感觉到……很可怕……”
“但留在这里更可怕！”我抓住他瘦弱的肩膀，语气急切起来，“黄三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你躲了这么久，应该比谁都清楚！一旦被他们找到，我们会死得比被那东西吃掉更惨！”
想到黄三那毒蛇般的眼神和猥琐男人临死前的惨状，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落在人手里的残忍，有时远比未知的怪物更具体、更令人绝望。
小石头似乎被我的话触动了，恐惧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他在地底挣扎求存多年，显然更明白地蛟帮的可怕。
“那条路……你真的很熟，对不对？”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传递给他一丝勇气，“你知道怎么走最快，知道哪里可以躲藏，对不对？我们小心一点，快一点，也许……也许就能成功！”
他沉默了，瘦小的身体不再抖得那么厉害，只是低着头，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着破烂的衣角。
头顶的月光静静流淌，时间仿佛凝固。
每一秒的拖延，都意味着危险更近一分。
终于，小石头缓缓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看了看我，又侧耳倾听了一下下方——那恐怖的声响没有再传来，地底恢复了那种令人不安的死寂。
“……好。”他声音依旧很小，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我……我带你去。但是……姐姐，如果……如果看到不对，我们一定要立刻跑！绝对不能回头！”
“好！”我立刻答应，心中一块巨石稍稍落下，随即又被更大的紧张感取代。
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趁那东西暂时安静，趁地蛟帮可能还未搜到这片区域！
小石头站起身，再次走到石壁边缘，熟练地触动了那个隐蔽的机关。岩石无声滑开，露出后面那条通往更深黑暗的狭窄通道。
阴冷、带着陈腐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的风，立刻从洞内涌出，吹得我汗毛倒竖。
那腥气……是之前没有注意到的！
小石头显然也闻到了，脸色更加苍白。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最后的警告，然后一咬牙，率先钻了进去。
我紧随其后。
这一次，通道不再是向上，而是明显向下倾斜，深入更加寒冷、更加未知的地底。脚下的路变得湿滑，岩壁上也覆盖着一层滑腻的、不知是苔藓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绝对的黑暗再次降临，只有小石头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声在前面引路。我紧紧跟着，全部感官都提升到极致，警惕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或气息。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通道似乎变得宽阔了些许，空气也更加潮湿，那股淡淡的腥气似乎浓了一点点。
小石头突然停下脚步，拉住了我的衣袖。
“前面……要小心了。”他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在我耳边说道，“拐过去……有一条很深的地下河滩……那条路……在河滩对面……我们必须快速通过……”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我屏住呼吸，点了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拉着我，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向前挪动。
拐过一个弯道——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大的恐怖攥住！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远比之前的乱葬坑更加广阔。一条漆黑的地下河无声地流淌，河滩是惨白色的沙石。而洞窟的穹顶和四壁，竟然零星散布着更多、更密集的幽绿色磷火！它们如同鬼眼，冷漠地俯视着下方。
而更让人心惊的是，在洞窟的另一端，靠近岩壁的地方，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洞穴入口！入口处似乎竖立着粗大的、黑沉沉的栅栏！
那恐怖的撞击声和嘶吼……之前似乎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此刻，那里一片死寂。
但就在那洞穴入口前方的河滩上，赫然散落着几具新鲜的白骨！血肉已被啃噬殆尽，只剩下破碎的衣衫粘在骨架上，旁边还丢弃着几柄锈蚀的刀剑和一支折断的火把！
是地蛟帮的人！他们竟然来过这里，而且……全军覆没！
小石头猛地捂住嘴，防止自己惊叫出声，拉着我就要往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
“咔哒……”
一声轻微的碎石滚动声，自我脚下响起。
在这死寂的、只有水流声的洞窟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几乎就在声音响起的瞬间——
“吼！！！！！！”
一声震耳欲聋、狂暴到极点的嘶吼，猛地从那黑洞洞的囚笼深处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