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军破城而入后,莫北臣骑在高头大马上,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语气淡漠问道:“这堵拦了我们二十载的墙终究还是倒了,想来将士们好战的血液应该还未消停,此战可还尽兴?”
南越军上下闪着嗜血的暴戾,朗声答道:“未能尽兴!”
莫北臣瞧了眼用布条包裹着渗出血来的手臂,杀意尽显,冷声下令:“那便屠城,用启明人的血来浇熄众将心中怒火。”
身后的琳琅并未有别样的反应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发号司令的关在笼子里的野狼,阿律燕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嘴角含笑的模样似乎对于莫北臣嗜杀的性子早已知悉,众将士听了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紧了紧腰间的武器,迫不及待就要动作。
吴素成脸色煞白,打马向前拦在众人面前,不赞同地看向莫北臣试图阻止:“慢着!”
众将士瞧了眼莫北臣又瞧了眼挡在身前的吴素成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能立在一旁迟迟不动作,阿律燕满是凉薄的眼睛看向那人,有一种隔岸观火的漠然。
莫北臣面对这个突然上前阻止的人,神情满是不屑和轻蔑,讽刺道:“怎么,莫北渊你这个贱种还想替启明人求情不成,难不成当真是当自己是启明人来了?布防图和忠勇军的情报可都是出自你手,忠勇军全军覆灭可都是出自你之手啊,如今想来当这个善人也太晚了。”
莫北渊脸无半点血色,浑身轻颤,仿佛克制了许久才从喉间艰难挤出微哑艰涉的声线:“大哥,我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只是如今大哥已然将忠勇军歼灭,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大哥,若是大哥下令屠城,怕是引起民愤,落人口舌。”
“哼,落人口舌?”
莫北臣哼笑一声,十分不屑:“胜者为王,谁人有异杀了便是,那等低贱之人命如蝼蚁,若能解我军疲乏也算他们之幸。”
“屠城!”
不容置喙的军令一下,众将士没了顾忌,应声而动翻身下马,抬脚就往四周散开,粗暴踢开紧闭的间间房门,城中各处传来哀嚎声、求饶声,飞溅的血液染红了素白的窗纸。
莫北渊望着他生活了十几载充满欢声笑语的安康和乐的城瞬间变成一座人间炼狱,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充斥着痛苦和恨意在他面前倒下,他双目充血,双手握拳攥得发白却无法阻止。
“住手!”
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一道明黄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明明是一个柔弱的姑娘却让马上的四人愣了愣神。
嫣然怎么会在这里,佛侍不是会护她周全的么,她此刻不该逃出辽源城才对?!
莫北渊心神一震,眼中满是担忧和焦急,不行,她必须马上离开,“嫣然你......”
王嫣然冷冷瞥了一眼莫北渊,那一眼中满是仇恨,并未理会满脸愧色的莫北渊而是提剑指向莫北臣道:“你便是南越的大皇子,敢不敢同我比一场。”
“启明的郡主?”
莫北臣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看向马下瞧着娇弱眼神却意外坚毅的王嫣然,抬手冷声喝住厮杀的南越兵将,又问:“你是想为了城中人的贱命同本王比?”
“你若胜了,我和辽源城的百姓随你处置,若是你输了便不能再动辽源城一草一木,你敢是不敢!”
“你想怎么赌?”
“我同你比试,若是二十招之内我能在你身上取下一物,便算是我胜,如何?”
王嫣然的眼神没有半点惧色。
“好胆识,当真不愧是忠勇侯之女,你的战帖本王应下了。”
莫北臣跃身下马,抽出阿律燕腰间系着的寒剑,利落地挽起一个剑花。
“嫣然你武功不好,别胡来。”
莫北渊急急上前想要拉住王嫣然,被她一道剑光挡下若非他躲避及时,此刻手怕是都被削下来了。
“你若再敢上前,下一次,这剑砍下的就是你的脑袋了。”语气冷冷不含一丝温度。
“嫣然,我......”
“我义兄早在十七年前就死了,莫北渊你别做出这副模样,这只会令我觉得恶心。”
莫北渊那一刻失去了所有力气再也挪不开步子上前,原来她都听到了,也全都猜到了。
吴素成是忠勇侯吴副将之子,当初吴副将为护忠勇侯身死,忠勇侯应下了照顾他家眷之托,寻人去接吴副将家眷来辽源城却不成想他们遇到了流匪,一家身死只留下一个气息微弱的小儿,他们赶到之时只来得及将他救下又认他为义子。
众人都不知道其实当年截杀吴副将家眷的并非流匪而是南越奸细而从一开始真正的吴素成就已经死了。留下来的不过是南越皇宫中一个宫女所生为人厌弃的不受宠皇子莫北渊,他之所以会扮演吴素成也不过是南越皇帝的一个养狼计划,是他击杀忠勇军的棋子。
莫北渊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从小就受人冷眼,是母亲将他细心呵护他才能在南越皇宫中活下来而他也正是为了保护那个处处以他为先的母亲才甘心做这个卧底的。
忠勇侯和长公主待他如同亲子,小郡主也拿他当初亲哥哥,辽源城的百姓待他也十分尊敬,一直处在边缘一直被漠视的他一下子感受到这么多人对他的关心,那时他哭成了一个泪人。
在收到他那个所谓的“生父”的信函时,他整个人恍如晴天霹雳,连带着信一同过来的还有他母亲唯一一件体面的朱钗,他一下子仿佛从天堂掉到了阿鼻地狱。
那一刻他甚至还恨上了他的生母,恨她这么多年对他没有半点关怀,如今一出现却又是为的打破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那夜他对着黑沉的夜空枯坐了一夜,最终他还是无法放任冬日冷宫中给他印在心底的温暖,生恩难还,养育之恩只能来世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