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之眼前被一层厚厚的浓雾笼罩,放眼周围只有白茫茫一片像是来到了虚空,他扯唇嗤笑一声,心中猜测或许是他濒死前看到的景象,想到秦朝歌三人定为了他的死而痛苦,他唇边笑渐渐染上了苦涩。
来不及他多作伤感,一阵喧闹的嬉闹声传入他的耳边,随即面前的白雾渐渐消散露出一对青梅竹马在河边嬉笑玩闹的场景,明明谢远之就明晃晃的站在他们身前,可他们却并未察觉到他的存在,他心中的疑惑在见清少年的脸时有了答案。
看来,他是被拉入到逍遥子的记忆中来了,可人死后不应该看自己生平的走马灯才是么,缘何他看到的却是逍遥子的记忆?
谢远之心中有些郁闷却也没有太过纠结,横竖都来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就当了解下这个传说中的仙人的前尘往事也不错。
随遇而安的谢远之抬步跟上玩闹着从他透明身体穿过离去的两人来到他们的住处。
他就像是一个合格的旁观者一样,悠悠地坐在一处树梢,慵懒淡漠的眼睛像观赏一台戏剧一样静静地看逍遥子同家人嬉笑玩闹,看着一派其乐融融的父慈子孝共享天伦的景象很难想象到他之后会偏执于长生之道。
人一生的很长,可能记住的只有几个最深刻的片段,逍遥子的记忆也一样,前一秒还是在山野间和心上之人嬉笑、听着双亲的淳淳教导关心,下一秒就听得锣鼓齐鸣,喜庆的红色映入眼帘,少年一脸意气风发亲自将自己心上人的婚轿迎进门,高堂双亲满脸喜意,邻里街坊欢颜庆贺。
或许是因为周遭氛围的影响又或是自己愿望落空见到少年得偿所愿娶到心悦之人衷心的祝福,谢远之这个做为旁观者的脸上是少有温和的笑意,眼眸清冷褪去露出一双温和若清泉的眼睛。
从透露出来的那些片段来看,应是逍遥子和那个姑娘成婚后,婚后的生活中那姑娘孝顺公婆体恤相公,更是为他生儿育女,夫妻恩爱、父母高堂在侧,甚至比婚前的生活更加甜蜜。
谢远之身为局外之人也能感觉到局中之人的欢喜和满足,他实在不懂为何逍遥子选择孑然一身修习长生之道。
画面一转,格调明显与之前轻松、温和的氛围不一样,周遭的气温似乎也比之前清冷不少,想来这应该是受记忆的主人的心绪所致,
迷雾还未散去就听见有几道垂死之人发出的呻吟声,入目是几张惨白枯瘦眼窝深陷之人的脸。
他们躺在冷硬床板上艰难地喘息着,木板地下和周边搭放着许多木柴,他们的亲人口鼻裹着破布,手上拿着燃烧的水火棍,目光悲痛地望向奄奄一息的人。
原来是村落上爆发了疫病,村民们对这个病没有半点办法就连村上的大夫都染病死了,为了活着的人不被染上,他们只能忍痛将染病的亲人烧死,染病之人的痛呼声和亲人的悲痛近乎崩溃的声音都一并掩盖在烈火燃烧的噼啪声下。
谢远之见了这边人间惨剧也忍不住侧目,他似乎听到烈火灼烧爆开皮肉断开骨头的声音,鼻尖似乎闻到了灼烤皮肉的味道,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逍遥子惨白着脸回到家中,尽管家中众人并未有染上疫病,可他的心却像是落入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那一刻,他对死亡产生了无边的恐惧之中。
\"相公,你怎么脸色这么差?你没事吧?\"
夫人见他脸色不好连忙体贴上前询问,伸手就要探向逍遥子的额头,不料被他用手挥开。
“走开,别碰我!”
逍遥子神情惶恐,声嘶力竭地嘶吼将想要上前亲近他的一双儿女吓得不敢靠近,葡萄似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相公……”
“爹爹……”
眼前是妻儿担忧惶恐的不敢上前的神情,耳边是他们关切的低唤,明明是他最爱的家人,可那刻他却觉得像看见了洪水猛兽,竟没有面对他们的勇气,拼尽了全部力气逃离了这个他最爱的家。
自从那一逃,他就再没有回去那个家,他从村中逃离不知道跑了多久,从白天跑到黑夜直到他再也跑不动摔倒在地上才罢休。
他没有勇气亲眼见到爱的人在眼前死去,他不敢想象若是他们染病痛苦地生生死在大火中,于是他做了可笑懦夫,逃出来了出来,这样他就可以自欺欺人。
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明明知道这么苟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可是他对于死的恐惧到达了顶点,他一面自我厌弃,一面努力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