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众人皆知,将军府走水,易将军为救易夫人被跌落的房梁砸到后背身受重伤昏迷,易老爷在厢房中差点遇刺身亡所幸被一个许姓的公子相救这才保住性命,这一连串的事情的发生都让人见了心慌。
这不,他身体刚好易夫人便让易将军寻了架马车去城外的仙缘寺还愿了么?
马车内,易胜军眉宇间是掩不住的欢喜,其中又夹杂着细不可察的紧张忐忑,经过这几日的调理他身上的软骨散已解了大半,面色也看不出苍白了。
他嘴唇微干下意识抿成一条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过是去见多年未见的双亲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上战场呢。
许破俘瞧他那样子忍不住出口宽慰道:“易将军,您别紧张,去见双亲这是天大的喜事,你该高兴才是,放松些。”
“啊?我没有紧张。”
易胜军紧张得掐地坐下的榻子都掐出痕迹似的却还是下意识回答道,可目光顺着许破俘的视线才注意到手上动作,登时卸下力道来,讪讪一笑。
谢远之悠悠从怀中掏出之前挂在席和腰间的通透光滑玉佩,抬手递到他身前,慢条斯理地说道:“如今也算是完璧归赵了,这传情的玉佩易将军还是妥善保管吧。”
易胜军闻声抬眸望去,盈盈玉佩蓦然撞入他的眼眸,他瞳孔一缩,铁骨铮铮的硬汉眼眶泛起淡淡的水色。
他本以为玉佩已经随席和一起消失在烈火中了却不成想被谢远之妥帖收着,他恭敬又轻柔地接过玉佩,十分感激道:“殿下救末将于水火中又派人护住了末将的双亲已是大恩,如今又帮末将取回玉佩,如此大恩末将如何得报。”
谢远之温润一笑,语气真挚谦和地说道:“易将军为了家国大义与夫人忍受多年生离之苦,此玉佩是尊夫人与将军的定情之物,我又怎忍心让它有所毁损呢?至于救你和护你的家眷本该是我该做的,算不得什么恩情,只是苦了将军还得再忍一下亲人分离之痛将这李代桃僵的戏做完。”
易胜军目光落在手心上静静躺着的玉佩,冷硬的眉宇软了下来,眼眸却异常坚定,轻声道:“末将明白。”
玉佩传情,当年这玉佩是易胜军花了一年的俸禄和赤羽王在明玉阁中挑的送予爱妻的玉佩。
后来易将军领命戍边,临行前,易少夫人想去军营将玉佩送予他,仿佛她陪在他身边一样,只是全军整装待发了,她一介妇孺哪里近得了身,刚巧遇到赤羽王和谢远之,便托赤羽王赠玉而谢远之则陪在她身边等候在军营外。
家国大事在前,儿女私情何其轻。
赤羽王本就对易胜军有知遇之恩,平日里对他也十分赏识,众人见他将玉佩赠予易胜军自然以为是作赏识之意而各中的缘由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去仙缘寺的路不算长,地上的积雪消融倒是让路好走不少,不多时,马车就停在了寺门前。
寺庙清冷未见又几个人,他们一把掀开车上的帷帘,跨步下了马车,早有一小和尚在候着了,见他们上前,轻声喃了句南无阿弥陀佛就转身将他们引到了后院的厢房内。
他们刚进门,三人的身影就落入了眼帘。
落景渊正端坐着给两位两鬓有些花白的老人斟茶,他们不知在说什么逗得两位老人开怀大笑,听那中气十足的笑声就知两位老人身体硬朗。
他们见落景渊的手一顿,似察觉到什么,顺着他的目光转身,朝思暮想的爱儿的身形猝不及防落入他们二人略有些浑浊的眼中,他们唇边的笑意更盛,眼中似有流彩闪出。
易夫人见易胜军一个八尺大汉眼眶通红得要滴出泪来,慈爱一笑,温声道:“军儿,我们也许久未见了你还是这般爱哭鼻子。”
“可不是,都当将军的人了还跟没长大一样,一见着阿娘就哭鼻子。”
易老爷也一副头疼的样子摇摇头,嘴上说着嫌弃的话,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心疼和慈爱。
易胜军再也忍不住心头泛起的酸涩之感,快步走上前将二人小心搂住,眼中的眼泪哗哗往下掉,嘴上还自责道:“阿爹阿娘,是孩儿不孝,未能侍奉在双亲脚下又让你们陷入危险之境,是孩儿不孝啊!”
易氏夫妇轻轻拍着他一颤一颤厚实的虎背上,眼中满满是心疼,哪里有半点见怪,柔声道:“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啊。”
庙宇本是超脱世俗之外,不存爱欲之地,是神明赐予人间的一片净土,可却也因为它的纯净脱俗而包容万物,正是这么一个神圣的地方见证了真挚纯洁的至亲之情。
戏曲暂歇,拨乱反正之后就是功成者身退,悄然离场才合理。